[喻黄]归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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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李主任今年六十多，一头浓密的黑发还没有泛白，看上去很是年轻。他是黄母几年前专门从某大学聘来当技术部门主任的，技术部成立了十多年，可以说是他看着发展壮大的。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看好一个服装企业搞防护服，客座了三四年，看着人家贴牌和研发齐手抓，最后真在国内市场闯出了点名堂，心里才有那么点心动。加之这几十年来理论做得多了，未免觉得自己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虚浮，也有些想往生产转移的意思，最后便承了下来，正式地接任了主任这一职位。手下的研究员都还算能干，几年来他们从消防、工业做到医用，虽然技术方面仍有较大的欠缺，但这些年好歹一直都在进步，攻克了几个较大的技术壁垒，专利几年下来也拿了不少。
因而这次能和国家研究中心合作，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研究中心来的这个副主任，和自己手下的研究员差不了几岁。李主任专门去网上查了查他的履历，不算太惊世骇俗，但也算是个有点能耐的小辈，手下的几个技术专利都是重量级的，包括这次要洽谈的三层分离式结构，虽然70年代国内已经有类似的结构投入生产，但和复合膜层压技术联合运用到医疗防护服中是前些年才开始有人研究，防护服的舒适性与防护性的两难问题从一战开始便是防护服研究的重心，而喻文州最近拿奖的那个专利将两者的协同性调至了尽可能高的地方，着实难得。
在洽谈会议开始之前，他同喻文州讨论了一些相关的问题，这个小辈的思路着实让他大开眼界，他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小喻啊，不如你上这儿工作得了。”李主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就需要你这样思路开阔基础又扎实的年轻人。”
喻文州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您过奖了。”
“哎，别这么严肃。”他又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我开个玩笑，可不敢和国研抢人。来来来，会议室在那边儿，我们几个主要的技术人员都在哪儿……”
喻文州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进了会议室，三四个人已经在那边儿坐着了，见他进门，纷纷站了起来。几年前喻文州见到这阵仗或许心里还会有些在怔忪，如今早就习以为常了。他笑了笑，即使自己比他们小得多，握手的时候他仍平和镇静，依次道好。
洽谈进行的还算顺利。几个技术人员基础都不错，加上喻文州准备工作做得充分，且条理清晰，几轮下来彼此都对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好比考试复习，最后还差的是一个查漏补缺，之后才是生产过程中及生产过程后的问题解决。
结束之后，李主任邀他一块儿吃饭。喻文州婉言拒绝，李主任又想叫来沈白要送他回去，热情得让喻文州都有些应对困难。 就算进了电梯里，李主任还不忘说话，喻文州算是知道沈白那个小年轻是和谁学的了。
“小喻你这么年纪轻轻，就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电梯叮咚一声，终于到达了楼底，同时也打断了李主任的话。出了电梯门就是前台，喻文州抬眼就瞧见了半扒在前台的那个人，穿着一条偏长的纯色T恤，宽松的浅色裤子，脚上是时下流行的那类单鞋，裤脚稍稍卷起，露出了精瘦的脚踝。 喻文州眯了眯眼，忽然又带起了一抹笑。
“李主任，我一会儿有约了，就不用叫小沈送我过去了。”
李主任往喻文州示意的那个方向看去，黄少天背对着他们，正在和前台的小姑娘有说有笑。
“哎，早说嘛。”李主任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同学聚会了啊——”
喻文州同他点头告别，站在原地又看了那人一会儿，才走上前去。
“每天大老板来的时候都特别潇洒，主要神情特严肃，所以老多人怕她了。”前台的小姑娘穿着小西装，扎着个马尾，画了淡妆，说话的时候尾音习惯性地往上抬一抬，听起来挺娇俏可爱。
黄少天趴在前台上，听了这话有些好笑地说：“我和你说，我妈她在家有一次下楼梯没踩稳直接坐着滑了几节楼梯，你想想那画面，还怕不怕——”
前台的小姑娘捂着嘴正想笑，忽然间又放回了手，闭了嘴，刹那间端正了表情，仔细一瞧，她双颊还莫名染上了些许红晕。 黄少天正好奇这小姑娘瞧见什么了怎么变脸变这么快，正想回头看，结果还没来得及，就被小姑娘一句略带娇羞的“喻主任”给定在了原地。
前台小姑娘年方二十五，在前台干了两年，下个月就要调去市场部了，她也不肖想什么麻雀变凤凰的狗血故事，就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没什么抵抗力。这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先是被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给迷了个七荤八素，往预约那儿一翻，帅哥姓喻，竟还是个研究员，她恋恋不舍地目送人家坐上电梯，心想走的时候一定得多拍几张。没一会儿，前几天在食堂听到最多的那个黄少天竟也出现了，这放在电视剧里她就得毕恭毕敬叫声少爷了，不过还好她最后忍住了，黄少天大抵是在等什么人，人挺随和，没一会儿就和自己聊上了，她看着人家那笔挺的五官，费劲了心思才按捺住了拿出手机的欲望。喻文州再出现的时候，她简直快要失血过多了，只好竭力提醒自个儿，要有职业素养，她勉强端正了表情，好整以暇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喻文州朝她温柔地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约人吃个饭。”
小姑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剧本今天难道真这么狗血，我都说了我不信什么灰姑娘的韩式剧本了这个帅哥要打破我的信仰吗？她心里千回百转纠结了个遍，面上红了一会儿又一会儿，好不容易想出一句台词正准备问：“您说——”
结果一抬头，喻文州早就转过了头去。而一早被她忘掉了的黄少天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向给吓到了，一瞬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前一秒还在心里咬牙切齿：多年不见这人竟学会在我眼前撩妹了。结果下一秒就缴械投降，被这人像是笼了万千星辰的眼眸给惑在了原地。
“少天，一块儿吃个饭？”喻文州柔声问道。
黄少天发现自己竟没法拒绝这个邀约，他的嘴微微开阖，看着喻文州弯起的眼眸，转瞬间像是被那流转的光芒带回了少年时候的某一个傍晚——
他看见喻文州站在他的桌前，西装褪去是一身宽松的校服，打理妥帖的发恢复到了蓬松柔软的模样，他身上还带着洗衣粉恼人的清香，他的五官还未变得锋利而深刻，那是一种介于成人与孩子之间的柔软，而后少年喻文州对他说，吃饭去吧。
他可以有一百个理由拒绝他，可他像是回到了某一个怎么喊也说不出话的梦境，最终还是没能将拒绝的话说出口。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干脆推翻了故意垒成的城墙，自暴自弃地点了点头。
“成，去哪儿？我和你说前几天郑轩给我推荐了一家日料还不错，不过我也挺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啊，你吃不吃日料——？”
说起来自己总在心里嫌弃喻文州太会粉饰太平，开口就像是昨天刚见过面一样，黄少天有些赌气地觉得自己也不能输在这里，只是再开口的时候，竟总带着些不由自主的亲昵，而他心里，还真卷天卷地地涌入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喻文州笑着看着他，而他在朝着他说话。
就好像他们中间这十年的鸿沟被轰然合上，彼此的眼里都住着十年前乘着风浪、无所畏惧的少年，时光未曾流转，记忆也不曾停滞。
喻文州笑得温柔，开口说道：“可以呀。”
两个人一块儿走出门的时候，朝着小姑娘点了点头，大概是告别的意思。前台小姑娘还维持着一个有些僵硬的表情，直到三五分钟后才回过神来。
“黄少不是说要等人吗……”
她木然地盯着旋转式的大门，心情难以言喻。
-tbc-
……又拉了个小姑娘当润滑剂【忏悔
……不，不是那个意思的润滑剂【真的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