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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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归根(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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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快乐呀❤️

(二十)

  喻文州回到T城的那天,是除夕前夜。兵荒马乱的年末终于过去,该上报的表单和项目都在前几日清理完毕,上班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左右只是做个样子罢了,最后主任还是忍不住提前放了假。不少人走的时候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新年快乐。喻文州锁上办公室的门,贴上封条之后,便匆匆赶往机场。

  大一过后,他回去过年的次数寥寥无几。有几年徐景熙也留了下来,就几个朋友凑合着一块儿吃了顿饭,更多的时候,他还在奔波着兼职,直到工作落实之后,方才稳定了下来。他回去爷爷那儿几次,因为他知道过年时候家里一般都往外婆家那儿去,他从小同爷爷奶奶更亲近些,想着也碰不到父母,就赶了回去。至于喻父喻母后来知不知道这事儿,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来之前提前和爷爷奶奶打了个招呼,虽然如此,可敲开门的时候,奶奶见着他还是激动得不行。老人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一把将他抱起来了,她只能拉着早早高过她的喻文州坐下,慢吞吞地给他泡一碗锅巴茶,里面放了不少红糖,香甜软糯,在他捧着碗细细喝着的时候又递过桌上的小食给他,眼里布着热切的光。爷爷将他的行李放到了客房,拆迁之后,属于他的那个房间没有了,但他少年时代用过的一些东西仍被老人们细心地收了起来。比如从前用过的旧茶杯,锈迹斑斑的笔盒,发黄的奖状和老旧的书。

  那天晚上,他翻着些从前的旧物,突然就看到了高中时候偷偷买的那部长篇小说,当时零花钱也不多,他只挑了几本买。因为喻母会不定期地翻一翻他的书架,看一看有没有“闲书”,后来他干脆就把这些书都放到了爷爷家,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还替他收着。

  后来他笑着和黄少天说起这本书:“记得那时候喜欢得很,现在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结局的时候我还真情实感地气愤了一阵,那时候才大二还是大三来着。”黄少天说,“感觉作者忒不负责,就这么糊弄别人。除了你身边也没别人看这书,我想找个人槽都找不到。”

  喻文州握着电话苦笑了一会儿,自己那会儿又何尝不是这样。

  不过他倒不是对这个故事结尾有多愤慨,只是曾经一块儿看这个故事的人不在身边了,像是丢了什么熟悉无比的东西一样,有些无所适从,对故事本身也渐渐丧失了兴趣。

  “不过最近不是说着要拍电影了?”喻文州问道。

  黄少天那点闷闷不乐忽然间也一扫而光了:“对啊,还不知道能拍成什么鬼样子来着,到时候我们可以一块儿去缅怀一下青春——”

  “不过,你初一有空不?”

  “去看马?”

  “你记得倒是清楚。”黄少天乐了,声音里都带着笑,还使坏加了句,“喻文州小朋友,高不高兴呀?”

  喻文州笑着说:“黄老师,可高兴了。”

  那头黄少天因为他的配合笑得有点不能自己,这头喻文州又加了句:“也不知道那儿成什么样了。”

  ——小时候常光顾的那片桑树林,打过水漂的池塘,路尽头那盏闪闪烁烁的灯,还有和黄少天一块儿走过的乡野小道。

  “没回去过?”黄少天问道。

  “没回去过。”

  后来喻文州和黄少天往那儿走了一圈,瞧见从前立着长相各不相同的小楼的地方如今都成了一片荒野,池塘也不见了。记忆里的田地与田地都连了起来,走向爷爷家的那条小路也没了记忆里的颜色,边缘光秃秃的,留着些许棕褐色的枯草,沥青上粘连的泥土还留着轮胎的印记。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拉着他摸索着往爷爷家的位置走去,在一块同其余地方并无不同的地方停了下来。

  “是这里?”黄少天问道。

  “恩,是这里。”喻文州握住了他的手,点了点头。

  他们沉默着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凛冬的风冷而利,两个人不同色的围巾都呼啦呼啦地在身后飞着,额发也乱糟糟地扫过眼睛,让视野模糊了起来。

  对喻文州来说,这里曾经矗立的那幢老旧的小楼比城里的那套方方正正的房子更像是家,即使这里不精致,不舒适,也偏远,但这里是个让他可以不高兴,也可以很高兴的家。

  黄少天替他撩开了凌乱的额发,把吹散的前发绕到了他的耳后。

  喻文州笑了笑说:“走吧。”

  虽然还无定所,也未真的安定,但至少现在,他想,有眼前这个人,他就一定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喻文州第一次见到栗子的时候,它打了一个响鼻。黄少天有经验,瞧着它抬头那样,就忙把喻文州往旁边拉,两人才幸免于难。

  “它啊,肯定是太久没出去跑不乐意了。你摸摸它试试。”黄少天示意喻文州张开手指,让马儿瞧见他手里没有东西。

  “还是外公教我的。”黄少天笑着说,“你别看他那么大一家伙,其实胆子小的很,所以要让它知道你手里没放东西,它才觉得安全。”

  十多年前同他一般高的小马驹如今已成了面前这般伟岸的庞然大物,两个手掌大的脑袋涨大了不止一倍。它微微摇着脑袋,浅灰色的眼睛看着喻文州,缓慢地转了转。

  喻文州抚着它的额头,温热的血肉在手下轻轻颤动着,隔着绒毛依然能感受到生命的热度。

  “外婆走了之后,爷爷身边就只有栗子了。这名字还是我取的来着,因为是栗色的嘛。”黄少天笑着说,“早些年爷爷还能自己拉着他去不远的马场走几圈,跑一会儿,现在不行了,只好雇人专门照顾着。”

  “你编的?”喻文州摸了一会儿它的马鬃,上边有好几个麻花。

  黄少天嬉笑着问:“你怎么知道?”

  而后他又捡了把草喂给栗子,问它道:“好看吧?我下次再给你编细点儿,好去勾引小姑娘~”

  喻文州也捡了把草,两个人在马棚前待了许久,才进到里屋。

  黄少天的外公年纪大了,在他妻子走后,身体也大不如前,人动得少了,连话也不怎么爱说了。不过大抵是黄少天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席间他难得说了不少话,待到吃完饭的时候,明显有些累了。黄少天扶着他回房休息,回来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喻文州问道。

  家里请的保姆正在厨房里收拾着,黄少天把头抵在喻文州的肩膀上,低低地说道:“外公一直很想外婆。”

  喻文州搂了搂他。

  “我也很想她。”

  高三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外婆没能熬到他拿到通知书的那天,就在家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那是她第二次中风,即使家人早早地被告知要做好准备,当这天来临的时候,黄少天仍有些无法接受。

  那天晚上他坐在灵堂里,眼里反反复复地都是父亲被送入焚化车间的那个画面,单是想象外婆被火焰焚烧着,他就难以忍受。凌晨的时候他没有忍住,跑到了路边呕吐着,眼泪和秽物混在一块儿,他觉得自己那时候一定难看得不得了。

  他颤抖着拿着手机想给谁打个电话,在喻文州的名字上停留了三两秒,最终还是将手机塞了回去。

  后来他清理了自己,红着眼,重新回到了灵堂。后半夜过去了,天边开始露出了第一抹天光,那一刻,他心里依存的最后一点儿幼稚随着光灰飞烟灭了。

  喻文州在几日后远远地瞧见了他的样子。他穿着和年龄不符的黑色西装走下黑色的汽车,在盛夏的眼光下显得寡淡而瘦削。那时候他也很想走上前去抱一抱他,但最终没有跨出最开始的一步。

  “恩,我知道。”喻文州将他箍在怀里,闭上眼,皱着眉,声音低而沉。

  “喂,喻文州。”黄少天闭着眼用手敲了敲他的胸膛。

  “恩?”

  “我爱你。”

  黄少天也不知道忽然是怎么了,就想说这三个字。

  喻文州更用力地抱紧了他,笑着回了一句:“我也爱你。”

  这日黄少天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黄母替他开了门,接过他脱下来的围巾问:“去哪儿了?”

  “外公那儿。”

  黄母欣慰地笑道:“我们天天懂事了啊,一个人去的?”

  黄少天顿了顿,有点心虚,不过还是佯装奇怪地看了母亲一眼:“你隐身和我去啦?”

  “我这不随便问问嘛。”黄母说着耸了耸肩。

  而喻文州的爷爷奶奶没有多问什么,只说饿了的话还有菜在冰箱里,热一会儿就能吃了。喻文州笑着说自己不饿,就跑到客厅里和他们一块儿看回播的春晚。

  直到后来手机响了,他才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

  “喂。”

  “文州?”喻文州听到声音的时候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号码,才意识到刚才自己随随便便就划开了电话。 

  他稍稍拉开了窗户,任由风呼啸着冲着他的脸肆虐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应了一声。

  “恩。”

  “你在你爷爷那儿?”喻母的声音平平淡淡, 没有一点儿起伏。

  喻文州面无表情,又应了一声。

  “……不回来?”

  “就不叨扰您了。”

  “……”喻母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被这句话给堵到了。

  喻文州等了一会儿她的回答,没有再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话筒里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得不得了,等到喻文州回过神来的时候,对边已经没了声响。

  “有事啊?文州?”他从阳台回到客厅的时候,奶奶抬头问道。

  喻文州调整了一下表情,笑着说:“没事。”

-tbc-

*一个流水账

*这两章终于写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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