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万事如意（06-07）
06
遇见喻文州的这个暑假，黄少天正要上小一。前半个暑假跟郑轩他们玩得风风火火，整个码头似乎都是他们的声音。黄少天作为领头人，大呼小叫地指挥着小伙伴们东奔西走，一会儿玩间谍游戏，一会儿玩吸血鬼，偶尔在海滩上堆沙堡，也会在海水里游上几圈。出海的渔夫都认识他们了，高兴的时候偶尔还会让他们带上一桶鱼回家，让父母煮着吃。
而后半个暑假，他认识了喻文州。让黄母啧啧称奇的是，从前不到天黑都等不到自家儿子回家，自从看上隔壁奶奶的猫咪之后，每天四点，正是太阳还很热烈的时候，他就回来了。只不过从码头带回来的鱼多半就没自家的份了，都被黄少天开开心心地送给了喻奶奶。黄母看着黄少天笑嘻嘻地跟隔壁奶奶报告：“奶奶奶奶！今天我搞了好多鱼！给您吃！红烧清蒸油炸都好吃！文州肯定也喜欢吃！” 那样子既诚恳又满心欢喜，让黄母极其感慨。
经过黄少天大半个月的努力，他终于成功地和喻文州混了个脸熟。他走到喻奶奶家院子门口的时候，只要喊一声，喻文州就会应一声。而一开始，他往往是看不到喻文州的。他满院子地找，有时候在枇杷树上瞧见站在树枝上的喻文州，用一双水润湛蓝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有时候他在水池边的瓷砖上能找到团趴着的喻文州，扬起头叫了一声，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喻文州喜欢院子里的角角落落，却不常离开院子。别的人家散养的猫咪在家里是待不住的，除了喂食的时候，它们似乎都喜欢在这片街区潮湿闷热的小道里东窜西跑，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独来独往。可喻文州却不是这样的，黄少天没在别的地方见到过他，每次去喻奶奶家院子的时候，都能够找到他。他似乎总是跟喻奶奶形影不离，喻奶奶坐在院子里听曲子的时候，喻文州盘在她的腿上。喻奶奶在剥豆角的时候，他也总在她身边打转。只有喻奶奶抱他的时候，他才不会反抗。黄少天整天嘲着喻文州傻笑，也不过能做到摸他的时候他不反抗而已。
喻文州是真的喜欢喻奶奶，黄少天这么想着，将口袋里快融化了的绿豆糕掏了出来，递到喻奶奶面前，脆生生地喊道：“奶奶，您吃！”
喻文州在旁边喵呜了一声，似乎对他的举动很是满意。
“你什么时候来我家玩呢？”没事的时候，黄少天会一边撸着他的毛，一边跟喻文州说话。
喻文州懒洋洋地躺在台阶上，舒展着身体。猫咪永远喜爱被抚摸的感觉，他侧躺着，柔软的肚皮被雪白的毛发覆盖着。黄少天小小的手掌总是先从后背摸起，然后再一点儿一点儿地转移阵地。肚皮是猫咪脆弱的地方，反复被抚摸着的时候，他的前掌会微微颤动，眼睛慢慢地眯起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就在墙隔壁嘛，你爬上树，跳过围墙，就到了呀！”
黄少天说着便举起手，指向那堵被爬山虎与牵牛花缠绕着的砖墙，说：“就是那儿啦！”
喻文州因为他手掌的离开有点不高兴，只好勉为其难地转过了脑袋，朝着黄少天指的方向瞧了一眼，很快他又转回了头，用脑袋去蹭黄少天的手掌。
“好啦好啦。”黄少天顺势抚摸着他的下巴说，“替你挠就是啦。可是真的不远，你等奶奶睡着了，偷偷地跑过来好啦。”
在不远处的藤椅上小憩的喻奶奶听到这句话，嘴角不由地弯了起来。她觉得黄少天真的是个非常有趣的孩子，活泼，聒噪，却很好懂。而且他对喻文州的态度很有趣，不像平常小孩那般颐指气使，更像是对待一个朋友一般，陪他说话，给他好吃的，还邀请他去他家玩，现在这样的孩子可少见了。
喻文州翻了个面，把另一边的肚子展现在他面前。又眯着眼舒展了一下身体，想，那就去一次好啦。
这天晚上，黄少天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听到窗户边有些异响。
那时候他已经很困了，最后还是揉了揉眼睛，打开了床前的灯，从床上爬了下来。暖黄色的灯光把窗户边的书桌照得模糊不清，他迷迷糊糊地抬头，瞧见玻璃窗外有个白白的影子蹲坐着，月光很亮，他蓝蓝的眼睛也很亮。
黄少天这下一点儿也不困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同窗外的喻文州眼对眼看着，随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来啦！”
07
卢瀚文说到做到，在午休前把东西做完便发给了他。小卢的速度很快，就算心里有底自己往往还是会被他效率惊讶到。这次由他们组负责的是某知名电器公司的一款吸尘器，因为基本在预期时间内完成了基本的工作，最后的渲染他干脆就交给了卢瀚文。黄少天打开文件，滚动了一圈，上上下下都仔细看了一遍，细节做得很好，只有一个部件的光影有点小问题。卢瀚文一拍脑袋，赶紧回去再修改。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就又OK了。
黄少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后生可畏。”
他笑嘻嘻地问：“黄少？你说的，你要请我吃饭的。”
“你好歹表达一下受到前辈表扬后的喜悦之情行不？”黄少天托着额头，一点儿前辈的成就感都没有。
“这个还用表达吗？”卢瀚文星星眼道，“我是崇拜黄少才来这里应聘的好吗！”
卢瀚文来面试的时候，他作为组长也是面试组的一员。经理问到工作动机的时候，黄少天万万没想到能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他比现在还显得幼稚些，来面试也只穿着T恤牛仔，一点儿也不紧张，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儿激动：“我大二的时候老师课上给我们看了一个系列的概念设计，老师没说设计者是谁，可是实在太棒了！特别是分解的时候，每一条曲线几乎都完美得不像话……后来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设计者的名字，叫黄少天，就在这个公司任职！”
面试组有四五个人，一听，都笑了，往黄少天看去。因为没放名牌，卢瀚文大概也没想到他说的人正坐在他前边。一看这阵仗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不仅没不好意思，反倒是热情告白了起来。
后来经理干脆把卢瀚文直接塞到了黄少天的组里，黄少天从来都是设计部的最拿得出手的那位，卢瀚文没多久也开始在公司斩头露角，也因为这事儿，俩个人的师徒档在公司也算是一段佳话。
“行了行了，去哪儿吃？上次那家猪排饭还是楼下新开的港餐厅？”
“猪排饭！”
“行。”黄少天爽快地答应了，揉了揉卢瀚文的脑袋。郁结了一上午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些。
不远处和经理在会议室里说话的喻文州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经理很快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笑着介绍道：“那位是我们的王牌设计师黄少天，负责大部分外包过来的产品设计。很多公司都慕名而来呢。年纪轻点儿那位是他徒弟，很有灵气，两个人感情好得很。”
喻文州点了点头：“下午的会议大家都在的吧？”
“是，都在的。”经理回答道。
因为只算是分公司，所以不算太大。只占了这幢办公楼的两层，中间被专门打通，装了一个透明的旋转楼梯。黄少天所在的部门在一层，而总监办公室在二层，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想着好歹不在一层楼，碰面的机会也就少了。就算见面，也必然是在这种集体性的会议上，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喻文州和经理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总经理简略开场之后，喻文州才站起来说话。会议室里大小部门的经理与总设计约莫十多个人，黄少天勉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自认做得还不错。
他没去费力看喻文州，也不是害怕，更多的可能是一种规避危险的直觉。虽然他只同喻文州见了没几面，但这个面似温和的青年有种潜在的侵略性，让黄少天有些不舒服。抛去那场诡异的遭遇和巧得不能再巧的名字不谈，青年的眼神和声音都极具蛊惑力，让自己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幽魂，让黄少天难以掌控，无法言说。而他天生热忱，待人待事极易找到技巧，因而他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喻文州开场说了不少自己的情况，黄少天注意到他完成过的项目不多，且大多数是这几年的，但级别很高。他说话的语速不快，却很有调理，鲜有废话。黄少天盯着自己的手，没有看他，只觉得他的声音柔和平缓，讲的都是公事，却能让人感到平静。
这种感觉让黄少天一瞬间有点儿恍惚，似乎高中毕业之后，他就很少有这样的时候。这些年他日子过得不赖，却总是空落落的，偶尔患得患失，也会紧张焦虑。只有回到小时候常去的海港边的时候，他才能像很多年前一样，平静而快乐。那里隆起的小土堆上长上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每一年夏天，都有白色的花朵盛开。
会议临近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做了自我介绍。黄少天抬起了头：“我叫黄少天。”
经理在喻文州旁边微笑地解释道：“黄少可是我们最出彩的设计师，今年才二十八岁。”
黄少天觉得自己笑得有点僵硬，又在心里嫌弃经理多嘴。
喻文州挑眉，似乎有点惊讶。这个表情让黄少天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别一副才知道的样子好吗？
然后他看见喻文州朝着他眨了眨眼，说：“少天，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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