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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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其实我不是很懂乐队……写的时候都粗略带过，望海涵。

*注2：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医科生，咨询了医生朋友一点细节，想尽量还原一点。然而太还原感觉就根本没有机会谈恋爱了，所以实习医生的功能我就尽量扩大了点，所以医院的细节可能大半都是我在胡扯，不要相信，相信爱就好了！

17

  半年后。

  清晨七点，喻文州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往回跑的王杰希。

  “忘记带查房的本了。”王杰希匆忙和他打了个招呼，只留给他一个往宿舍飞奔的背影，“靠，又要迟到了——”

  王杰希和喻文州不在一个医院实习，他的医院远些，每天都要早些出门，而喻文州就在本校不远处的一个附属医院实习，走过去也只要半个小时而已。

  附属医院坐落在老城区，边上正巧有个菜场。喻文州走菜场边的小路去医院会比大道快上那么几分钟。春去夏来，日子不再冷了，正是天青云暖，最凉爽的时节。小道两旁有不少在地上摆摊，或者用三轮车装着菜贩卖的人，也有拉着推车卖早点的人，煎饼果子的香气同蒸笼打开的雾气混在一块儿，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将这条小道衬得十分热闹。

  喻文州买了一杯豆浆和一个煎饼果子，摊上阿姨正打蛋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一看，是周泽楷。

  “早啊。”喻文州笑了笑说道。

  “早。”周泽楷手里拿着一袋锅贴，显然也是刚买好早餐的样子。只不过他看起来显然没有睡醒，头发未打理妥帖，有几根甚至还不自然翘着，眼皮也耷拉着，眼下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没睡好？”喻文州和周泽楷在同一家医院实习，只不过他在内科，周泽楷在外科。

  “昨天下班的时候跟了个急诊，”周泽楷含糊道，“人手不够，留到了两点手术结束。”

  喻文州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一同喝着豆浆，顺着喧闹的小道往医院的后门走去。

  本市医院多，一个专业的学生分配到各个医院的密度就不高了，再者还要分流到各个科室，因此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单打独斗的。这家附属医院大概有十多个实习生，比起其余医院来说多了不少。内科除了喻文州还有两个人，来医院后才渐渐熟悉起来。

  内科在三楼，而外科在五楼，两个人约好一块儿吃午餐便分开了。

  实习医生的工作不多，主要是跟着查房主任查房，写病历，做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但一天下来也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人多少也有些疲惫。内科相比外科和急诊之类的还要轻松些，至少不用一直跑，平时不声不响的周泽楷都累得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和喻文州抱怨：出了一身的汗。 

  医院的食堂一般，两人随便点了些菜便坐下了。周泽楷熬不住，接了热水泡了一杯速溶，闻着咖啡的味道才清醒过来些。

  喻文州看了周泽楷一会儿，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周泽楷不明所以，抛给他一个疑问的表情。

  喻文州吞下嘴里的东西：“没什么，就觉得你和穿云还差挺多的。”

  舞台上的穿云头发被汗水糊得分明，穿着一条T恤，手臂极有韵律地挥舞，好似铁骑突出刀枪鸣，有种不可一世的气势。

  “是不一样。”周泽楷含糊回应道。

  “最近还在排练吗？”喻文州用筷子戳着餐盒里的饭，不经意地问道。

  周泽楷喝了一口咖啡，摇了摇头：“太忙了。”

  “就你不去了？”

  “不是，小卢要高考了，阿轩忙着就业，新杰也有事。”

  “……”喻文州皱了皱眉头，又很快地舒展开来。他低着头，周泽楷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没有去看他的表情。

  “那以后呢？”

  “什么以后？”

  “POPCORN。”

  “不知道。”周泽楷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黄少他不想放弃，但是……可能还是会解散吧。”

  喻文州的筷子不动了，他看着餐盒里的米饭，心绪有点混乱。周泽楷在但是后面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当然不会不知道。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按部就班走到这个节点，不可避免地要开始做出一些决定了,就算是医科生都开始进出医院了，更何况其余专业。可黄少天相对他们而言，却不一样。喻文州听周泽楷说过，他扔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一个人在这里做了很多年的音乐，到现在也做得像模像样，积累了不少人气。 说起来可以波澜不惊，但事实上很少有人能如此破釜沉舟。

  “时间太少了。”周泽楷疲惫地说道。

  而喻文州却在心里想到了黄少天，谁又不累呢？游刃有余的背后有多少倍的努力，常人恐见不着也猜不到。正因为黄少天看起来似乎太理想主义，在他越来越靠近目标的时候，他才会经历比常人更难以言喻的苦与痛。

  食堂里的番茄很酸，喻文州舌头一僵，只觉得那酸味顺着味蕾一股脑往心里冲去了。他知道自己想太多也无济于事，可他仍忍不住担心：那有谁能陪着他走下去呢？

18

  周二下了一整夜的雨，喻文州在晚上九点出医院的时候给周泽楷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要不要一块儿回学校，结果电话一直都没有通。

  于是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雨水愈来愈大，遮雨棚上的水滴滴答答地汇聚在一块儿往下坠去，没有月亮，夜便显得更加黑而沉。

  “看见小周了吗？”正巧有一个也在外科实习的朋友从门口出来，喻文州打了个招呼，顺便问了一声。

    “小周？哦，周泽楷啊。他今天有事请假了。”

  喻文州听到这个消息略有些诧异，在原地顿了顿，谢过之后便撑着伞，走入了雨幕之中。

  这场雨后来越下越大，电闪雷鸣，喻文州走到寝室楼下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在半夜的时候还能听见窗外狂风呜咽，宿舍老旧，窗户也不紧实，被风吹得砰砰作响，雨水仿佛不是一丝一丝落下来的，而是一盆盆倾覆下来，哗啦啦地浇打着世界。喻文州很晚才昏沉入睡，心里头莫名地有些不安。

  梦里头却是十分平静的场景，他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无风无雨，脚下是丰盛的草，而他漫无目的地在原野上走着。一成不变的风景像是静止的画面，时间在梦里面非常模糊，他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没有多久，唯一不变的是那种难以形容又极其真实的孤独。后半个梦里，他在原野的这一头看见了原野的那一头，也有人同他一般孤独地行走着，他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却始终走不到那儿。而在梦结束的时候，他才模模糊糊地瞧见了那人的样子，他手里握着一朵玫瑰，神情茫然而无助。

  隔天早上他难得没有在闹钟响起之前醒来，模模糊糊关掉闹钟的时候神智还有些不清晰。他睡眼朦胧地站在镜子前，头有点疼，洗过脸后他用手抹了抹不满水汽的镜子，果然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眼下青黑的模糊面容。

  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他倒是碰到了周泽楷，两个人刚打照面，便都苦笑了起来。

  周泽楷鲜少见喻文州状态不佳的样子，有时候他会觉得喻文州这个人时刻都把自己打理得太过妥帖，人多少会有狼狈的时候，放他身上就有些想象不出来了，这下他瞧见他两眼青黑的样子，倒有些庆幸喻文州尚在人间。

  “没睡好？”周泽楷眼皮也一直在打颤，头发依旧翘着。

  喻文州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你呢？昨天不是请假了？”

  周泽楷闻言，神色黯淡了些：“恩，有些事要处理。”

  “也没睡好？”

  “没睡着——”周泽楷整理了会儿额发，神色有些忧郁。 

  喻文州挑了挑眉，没有忽略他的表情：“有事？”

  放在从前，周泽楷可能是不会说的。他鲜少同人交流，更何况是同人交心。这两年来，因为喻文州和王杰希的存在，这种情况改善些。他渐渐觉得足够熟悉了之后，说一些私事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喻文州待人从来很有分寸，从不会僭越。

  “……POPCORN昨天在一块儿吃了顿饭。”

  “……”

  “是黄少提出来的，”周泽楷抓了抓头发，声音也显得有些低落，“正式解散了。”

  喻文州维持着方才的那个表情，一时间不知应作何种反应。

  这年寒假的时候，排练已经比往年少了许多了。一开始是人来不齐，总有人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后来黄少天把排练的频率降低了很多，勉强才维持了下来。再之后，事情似乎一下子糟糕了起来。几年前他们刚聚在一块儿的时候，也信誓旦旦说过永久，在夜半碰过酒杯，在舞台上互相拥抱，蓝雨的后台至今还贴着满墙的合影，那时候大家都说过梦想，说过以后，却没有认真想过真正的以后。非要说的话，理想主义者从来不是黄少天，而是他们。

  但是没有办法，私下里郑轩也抱怨过，再坚持下去压力太大了。本来是释放压力的东西成了压力的来源，那事情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周泽楷同他的情况不一样，更多的时间问题，但他们考虑的结果却八九不离十。

  可他们都没有想到，最后主动提出这事的，竟然是黄少天。

  喻文州到值班室的时候打开了手机，他在很久以前就关注了POPCORN的微博号。这个号也快有三年了，粉丝有三四万的样子，他点进首页，就看到了置顶的公告，发布时间是凌晨三点。

  POPCORN成立近三年，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我们一直铭记在心，不敢怠慢。但在今天，因为私人原因，我们却要和大家正式地说再见了，真的真的非常抱歉。即日起，POPCORN正式解散，此微博账号也将永久停止运营。

  这条微博的转发有五千多条，有粉丝哭天抢地也有人表示不理解。喻文州还看到有人说：那夜雨怎么办？他还会唱歌吗？

  喻文州想起梦里边握着玫瑰的那个人，他低垂着眼，抿着嘴，眉头皱在一块儿，睫毛极其缱绻地覆盖下来，他好像不需要雨露，也不需要阳光，只要有一点养分，就能冲破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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