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瓶邪/Chapter13
Chapter13 旧楼（4）
吴邪重返旧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慢慢地暗了下来，往常这个时候，他多半已经在家里吃上了晚饭，他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一边上楼一边喊着张起灵的名字，却意外地没有听到应答。
“这种时候再不出声就真是混蛋了啊。”他嘟囔了一句，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先前是和张起灵一块儿上的楼，更何况曾成和杨小华那会儿还在上面喜感呢，所以他一点都不害怕。现在一个人上来了，心里倒真开始突突突地紧张起来了。
他鬼故事看得也不多，可到了这种时候就一股脑儿地全记起来了，什么红衣女鬼啦，什么七窍流血穿着制服的小孩啦，什么断头断手啦……
吴邪只好深呼吸，吸气，呼气，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工作，然后瞪大了眼睛，迈上了最后一节楼梯。 “小哥？”他又叫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回答。
天色渐暗，吴邪却感觉到窗户紧闭的走廊上吹过了一阵怪异的风，他瑟缩了一下，鸡皮疙瘩立马冒了出来。
什么和什么啊……他一边慢慢向前走去，一边向四周看了看，有些奇怪。走廊干净整洁，连窗户都被擦得亮晶晶的。几个拖把挂在走廊瓷砖上的钩子上，抹布则整齐地挂在拖把两边。好奇怪，他在心里想着，似乎下一秒脑袋里有什么就要破土而出，他眼前刷地一黑，再睁眼是又觉得似乎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抬头往前看去的时候，吴邪竟在走廊尽头瞧见了两个人的身影。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了，只觉得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喊着，“过去！过去！过去！”
他不再犹豫，安慰那个声音道：“我就过去，你别急，我马上过去！”
他快步走过前两间教室，在第三间教室的门口停了下来。这下他看清了那两个人的样子。
高一点的是个男人，戴着一副黑色大框老式眼镜，小眼睛，瞧起来有些呆。矮一点的只是个孩子，似乎比自己大那么几岁，扎着两个乱糟糟的羊角辫，皮肤黝黑，衣服破旧，一双眼下垂者，看不清表情。
“这么一点小事情都做不好！”男人厉声道，他很生气，眉毛怒张，眼神凶煞，那副呆滞的表情瞬间变得凶恶恐怖。
女孩低着头垂着眼站在那儿，不说话。吴邪瞧见她的拳头握得发紧，放在一摆两侧，微微颤动着。
“张依依！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用？娘不疼爹不爱，拿别人施舍给你的钱还这么不像话！你成绩差也就算了，品德好那也就不算垃圾。可偏偏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穷崽子！不但蠢得像头驴，还坏得要命！叫你去拿卷子，你倒好，把全班的卷子都给弄丢了，你说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男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到最后干脆伸手抓住张依依的辫子，把她的头一个劲儿往旁边拽。
“哎叔叔你别打人啊——”吴邪上前几步，大声喊道，“你怎么能打女孩子呢？”眼前的两人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继续对峙着。吴邪急了，忙上前几步试图去拉男人，手刚伸出去就扑了个空，他根本就碰不着他。吴邪无暇想太多，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别这样啊你——”
张依依被迫斜着脸，她咬着下嘴唇，露出来的门牙又破又黄，原本下垂的一双眼睁得老大，似乎眼珠都快爆出来，只瞪着眼前的男人，不但毫无畏惧，还满是愤怒与怨恨。
“你说不说？说不说？”男人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更加生气地拽着她的头往后边撞去。张依依身后就是瓷砖，她的后脑勺被男人狠狠地撞在瓷砖上，痛得她几乎一下就把嘴唇给咬破了，血顺着嘴唇慢慢地流了下来。
这下轮到吴邪被吓到了，他愣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不说？你不说是吧？啊？”男人狠狠地拽着张依依的辫子，大声吼着，“不说是吧？还不说是吧？——”
男人的声音十分大声，吴邪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突然，眼前的画面模糊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几个眨眼后，男人不见了，张依依倒是还在那边站着。
还是乱糟糟的头发，充满仇恨的眼睛，她被几个男孩子围在了中间。
“怎么又欺负她啊……！你们别这样……老师说欺负人是不对的，妈妈从小跟我说不能欺负别人啊……”吴邪在一边干着急，挥舞着手臂，只是如之前一般，根本无济于事。
“你说你没动清清的日记本？我才不信呢。”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男孩子，斜着眼指着张依依道。
“我没动！”张依依恶狠狠地回答道，手握拳，像是全身力气都留在这个拳头上。
“谁信啊……”领头的男孩发出了一声嗤笑，“你们信不信啊？”
“不信——”其余几个男孩拉长了调子应道。
“哎——你们干嘛呢？她都说了不是她了啊——你们怎么这么坏啊——！”
领头的男孩将一边的一桶水拎了过来，旁边的男孩见状也帮忙去提那一桶水。吴邪瞧见那一桶脏水，吓了一跳，更加卖力地喊着：“你们要干嘛要干嘛？你们——啊，喂你们住手啊！”
几个男孩合力将水桶给抬了起来，张依依见状拼命地往外跑，却被其余的男孩给堵住了，她只能胡乱地挥着手，拍打着身边的几个男孩。
“给我制住她！”
张依依嘶吼着，寡不敌众，众人按住她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
男孩慌慌忙忙地试图将水桶抬地更高一些，然后慢慢地倾斜着水桶。乌黑的脏水从张依依的头顶倾斜而下，她闭着眼，闭着嘴，拼命摇头，不让水滴到自己嘴巴眼睛里。她被这桶脏水浇了个遍，脸上尽是酸臭的水，原本就不干净的衣服更黑了，湿哒哒的，还不停地滴着水。
男孩子们哄笑着散开，水桶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最终撞到了瓷砖，才停了下来。
吴邪看见张依依狠狠地用手抹去眼前的脏水，然后睁开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即使知道那双眼并不是在看着他，可那其中的愤怒与怨恨却向一把刀一样抡在他脖颈子上，骇人无比。
画面消失之后，他还在原地站了好久，脑子里乱糟糟一片，什么也理不清。
直到他忽然又听到一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进去吧……进去吧……进去吧……
那声音极具蛊惑力，他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脑海中的嘈杂都慢慢地滤了个干净。吴邪转过身，眼前的教室门开着，他瞧见里面坐满了学生，刚才的男人正站在讲台上，说着些什么。
“今天，就这样吧。”男人将讲台上的资料叠了叠整齐，正要转身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将手上的书放下了。
“哦，还有一件事，同学们静一静啊……”他推了推眼镜道：“学校要给贫困生捐钱，都回家跟爸妈说一声，不肯也没关系。反正给我们张依依啊也是白给。”
他笑着朝教室的角落看了一眼，顺着他的眼，吴邪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张依依。
她一个坐着，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同桌。还是低着头垂着眼，似乎没有听到男人的那一句嘲讽。
“就这样吧，好好复习，明天考试。张依依，别给我考不及格啊，听到了吗？”
张依依没有抬头，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画面转换，依旧在教室里边，只是似乎是课间，教室里的人并不是很多。
“你为什么偷我的日记本！？”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儿站在张依依身边，她强忍着泪水，站在张依依的书桌前。许多人围在她们身边，三两个女生拍着漂亮女孩儿的肩膀，安慰着她。
“我没有。”
“你骗人！”女孩儿哭着指着张依依说：“只有你知道我的日记本在哪儿的！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除了你还会有谁把它放到……放到……”
“我没有。”张依依撇过眼不去看她，只是一个劲儿的否认。
“我把你当朋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没有。”
不管女孩儿怎么哭诉，张依依就是冷着脸否认，眼睛看向别处，也不看女孩儿。
安慰女孩的几个人看不过去了，一边拍着女孩的肩膀一边说：“清清，别理这种人。不但人脏，心也坏……偷了还不承认，早和你说别和她好，你还不信……”
眼前突然一花，吴邪还没瞧清楚张依依的反应，面前又换了个画面。
这一次大概是在放学后，教室里空空荡荡，桌椅摆的整整齐齐，地面也干干净净，恐怕连值日生都已经走了。讲台旁边还站着两个人，吴邪瞧是张依依和那个严厉的男人。
“他们欺负你？”男人站在讲台前，看着眼前浑身又脏又湿的张依依，捂着鼻子反问道。
张依依强忍着眼泪点头，头发上不停的有水珠落下来，在脸上慢慢淌过。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男人笑着说，“你自己把洗拖把的水桶打翻了来给我装可怜吧？”
闻言，张依依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眼里满是不甘与愤懑，“我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男人转身往教室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一直挺可怜的，哪需要装啊。没事我走了啊——”
张依依咬着嘴唇，红着眼，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对了——快去换身衣服，洗个澡，臭死了……”
终于，强忍住的泪水刷的一下掉了下来。在男人走出教室之后，张依依眼泪汹涌，她死死瞪着男人的背影，紧紧咬着下嘴唇，泪水将脸上的脏水都抹了个干净。
吴邪觉得那一刻的张依依，充满了愤怒与绝望。
结果吴邪还没有反应过来，张依依已经猛地向教室的另一边冲去，她打开窗户，然后毫不犹豫地爬了上去，一点留恋都没有，干脆地跳了下去。一系列动作没有一点停顿，熟练地像排练了无数次一般。
吴邪仓皇地向窗口跑去，就几步的距离，可还没有跑到窗跟前，他便一阵晕眩，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恍恍惚惚中他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是低沉的吼声。那声音他难以形容，像是更小的时候在山里边听到的野兽的嘶吼，可又比那声音尖利一些。慢慢地，他眼前开始再次清晰起来，脑海里的记忆也渐渐地恢复，他意识到他是来找张起灵的，模模糊糊中他好像看见了张起灵，然后他听到自己叫了一声“小哥”，下一秒就彻底沉入到了黑暗之中。
再醒来的时候他竟瞧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吓了一跳，好在没被骂。他弄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躺在这旧楼底下，听到张起灵为他撒了个谎，他心里特别感动，见自己爸妈也没有怀疑，心里的疑问一下子被庆幸给压到底下去了。
直到晚上躺床上之后，他才开始纠结起来。自己明明上了四楼，然后怎么会在楼底睡着了并且做了那么奇怪的一个梦呢？那个教室真的就是四楼的那个教室？那些事情，还有张依依，真的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吗？由于太过真实，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决定第二天要去找张起灵问问，可看了日历才发现，明天是周六。
他只好先憋着疑问，等到周末过去，再去找张起灵问个清楚。
-------
其实我觉得4应该在3前边的（。
上中下写不完我又懒得重新取章节名，就干脆1234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