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归根（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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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两人再回到T城，已是这年四月。
忽寒忽热的早春终于过去了，出行也轻薄起来。日头暖绒，风也和煦，他们下车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温柔舒适，心情也也随之柔软了下来。
新年里两人终于敲定了房子，一幢临着公园的三层小别墅。后边是树，旁边是公园的河，环境无可挑剔。小区离市中心较远，但离周边的城市倒近些，对两人来说反倒是更方便了。这几个月黄少天一直在联系设计师，挑挑拣拣，最后还是扔给了个硕士同校的学姐。这几日学姐刚回国，说有空过来看看，两人就提前了几日过来。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郑轩要结婚了。
黄少天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在群里发了一连串的问号，大呼小叫道怎么这么快。郑轩慢条斯理地在后边说了句，也不快了。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大家大学毕业，也过了好些年了。群里面早不像从前，还抱怨着老师与学校，抱怨着漫画拖沓的剧情和总也买不到的那双球鞋。
郑轩和女友谈了三年多，感情稳定，走到这一步其实也不令人意外。黄少天那天和郑轩打了个电话，认认真真地说了声恭喜。那晚他们说了很多事，高中时候的，大学时候的。黄少天最后还是没忍住， 再次向他确认了一遍：“真的就这么定下来了？”
郑轩其实听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可他还是笑了笑，说：“恩。”
“不后悔？”
郑轩抱怨道：“说什么呢。”
末了，他听着黄少天那边呼啦啦的风声，还是低低地说了一声：“算了吧。”
他仍记得同李葳分别的那日，天气冷寒，细雨濛濛。她在机场回头看他的最后一眼，成了他眼里关于她的最后一个画面。自此以后，那些鲜亮又生动，无奈又痛苦的记忆，也朦胧了起来。只不过画面越推越远，越推越淡，成烟成雾也从来没有真正地消失过。
“阿轩……”黄少天叫着他的名字，一时间许多话趑趄在齿，无从说起。
“倒是你哦，”郑轩转了话题，“到底有没有对象啦，别于峰和宋晓都拉着女朋友，就你一个打光棍——”
“啰嗦，我带来就是了。”
“岁月不饶人啊，这年头都轮到你和我说这两个字了。”
黄少天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
郑轩结婚的那天，是个好天，阳光和煦，无风无雨。
黄少天同喻文州都穿了正装，衣服仍是一套两式，衬衫都带着领针，用领结代替了领带。婚礼前的小宴开在酒店的三层，占据了最大的一个厅堂。看得出来这场婚礼心思用得极细，每盘点心上都立着两个小人，下面写着新人名字的缩写，气球的丝带、装饰的挂件，乃至桌边的纸巾，都如法炮制。
宋晓是最先瞧见黄少天的，他和于锋正凑在一块儿说着话，一抬头就瞧见了大门口的黄少天。
“黄少，这边——”他挥着手，也没仔细瞧他身边有没有别的人。
黄少天听到他的声音笑了笑，扯了扯喻文州的衣袖问：“你和我过去？”
喻文州反手扣住了他的手掌，点了点头。
那头的于锋在宋晓开始打招呼的时候就瞧见了喻文州，一时间愣了愣。虽然前一年再见喻文州的时候，他心里就有数了，但黄少天突然就把人这么给带了过来，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两个人高中的时候就很出挑，如今往那儿一站，更是惹人注目。于峰注意到两个的衣服的款式完全是一样的，颜色却稍有不同，黄少天的衣服是暗红色的，领结是暗蓝色的，喻文州的衣服是暗蓝色的，领结却是暗红色的。于峰颇为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觉得这两人实在是太光明正大了。
后来他看见黄少天扯了扯喻文州的衣袖，和他说了些什么，然后喻文州笑了笑，忽然就拉住了黄少天的手。于锋看着这两人就这么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一时间竟有点站不住脚了。好在旁边还有个瞪大了眼睛的宋晓，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些同命相怜地叹了一口气。
“呃……那个……”宋晓有点尴尬地看着他们拉着的手，挠了挠脑袋，最后朝着喻文州磕磕绊绊说了句好巧。
黄少天瞧见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巧，我带来的。”
“那个……呃……你们……”宋晓不傻，脑子里呼啦啦地回闪过大一堆信息，十分简洁干练地提取到了最重要的元素。
——中学时候黄少天对喻文州这个名字的敏感，高中时候突然关系好起来的两个人，只要他们呆在一块儿旁边就好像站不下第三个人，至今成迷的把喻文州三个字当禁语的时光，去年突然出现又把黄少天拉走的喻文州……
再仔细看看这俩站在一块儿的样子，还有光天化日下紧紧握着的那两只手，“他们好像是一对”七个字嘭地一声，重重地砸到了他的眼前。
“介绍一下。”黄少天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搂着喻文州的肩膀笑着和好友说道：“喻文州，我爱人。”
宋晓看见喻文州颇为宠溺地朝着黄少天笑了笑，而后又转过头来换了个从高中时候就没怎么变过的得体的笑，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宋晓第一次知道，原来喻文州笑起来还是分对象的。
这个重磅炸弹炸得宋晓有点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直到黄少天有事到一边去了，他才忍无可忍地拉着于锋问了句：“你早知道了？”
于锋沉痛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告诉我！”宋晓指责道。
“这事儿当然得他自己想说才行啊。”于锋说道，“不过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呃，这种事也强求不得，你不要——”
“不是，”宋晓有点委屈地说，“我这些年还以为自己好歹不是最后一个谈恋爱的呢。”
陈可这日也带着男友过来了，他的男友瘦而高，长相普通，看向她的时候却很温柔。
“什么时候又好上了？”陈可挑着眉问着他俩，“好歹和我报备一声啊。”
黄少天原来还挺高兴的，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子就又来气了：“说起这个，我还有好大一笔账来没和你算来着。你说你打了我多少年的小报告?”
陈可笑嘻嘻道：“哎，我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呢，你怎么好怪我。”
黄少天翻了个白眼。
还是一边的喻文州眼尖些，瞧见了陈可和他男友手上的戒指，笑着问道：“订婚了？”
黄少天这才注意到：“不是吧……你这才是，这么大事儿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陈可大概没想到他们会说这个，这下才有点害羞起来，挽着男友的胳膊娇俏地说：“他先买的啦……也没办订婚仪式就……反正结婚可能要到明年啦。”
“哎你可别在别人那儿买婚纱啊，找我们工作室，八折八折，什么样的都有……”
陈可笑着说知道啦。
她这天画着精致的淡妆，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优雅而成熟。只有笑起来的时候，还有着十多年前那个容易脸红的女孩的影子。
黄少天恍然间觉得时光如梭，似乎眨眼间所有人都长大了，他们脱去了校服，褪去了稚嫩，女孩放下了头发，抹起了唇膏，而男生也穿起了西装，打起了领带。
岁月将所有人都往前推着，而他们往前走才知尘流滚滚，聚散离合，生死离别，人生忧患，皆是常态。
耳边似乎听得到时光漭漭奔流的声音，这声音愈来愈响，而宴会嘈杂的人声却渐渐低了下去。
黄少天摸索着握住喻文州的手，周围人来人往，他们却微笑着看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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