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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玄学故事。没啥剧情,写着玩。有点有病,有病到有点崩……慎【诚恳地
*还有点长,懒得分开发了
刚下过雨,空气里还洇着水汽,山道旁的小溪淙淙流着。时值八月,山里的清晨不热,风里带着凉气,反倒是有些阴冷。黄少天穿着短袖T恤和一条宽松的花色裤衩, 双手插在裤边不深的袋子里,在山道中央站了半晌。
远山缥缈,沉在云雾里,太阳升起来好一会儿了,只是云太多,天灰蓝灰蓝的,像是没了力气的灯,怎么也亮堂不起来。
四周无人,他皱着眉头又往前看去,黑瓦白墙的旅馆确在前方,路很直,也只有两三个岔路口,他走了快半个小时,距离却始终没有缩小。
这没道理,身旁的风景一直在变,路也不一样。山石一会儿高一会儿窄,山壁上横出来的树枝上有野猴怔怔地看他,又跑开去,有时候是一只,有时候是两只。
“难道是幻觉?”黄少天拍了拍脑袋,心里有点不自在起来。
山里蚊子不多,但一只就够要人命,他出来散步的时候没带花露水,只好在原地跺了跺脚。
“再走一次吧。”黄少天抓了抓脖子,自言自语道,“山里难不成还能鬼打墙?大早上的,我看前面还有土地庙呢,哪能这么惨。我说就不该到这种深山来度假……网卡得要命,打个副本都能卡掉线,蚊子还多,早上出来随便走走还走不回去了,早知道随便拉个人一块儿出来了……”
他没带手表,一开始还能估算着时间,后来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这条山道依然没有走完。
天没有变化,仍然沉着,黄少天以为太阳该挂得比之前高一点,可惜没有。风吹得山林簌簌响着,饶是黄少天,心里都开始有点发毛。
都说战术风格和性格有八分关系,黄少天玩的剑客,胆大心细,在蓝雨青训营从没输过。直到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背也开始发凉,他才撇了撇嘴:说玩剑客就胆子大来着?
“我靠……我怎么觉得这地儿阴风阵阵,天还更黑了。”黄少天朝天翻了白眼,心里一突一突的,连声音都有点发抖,“至少等我出道再这么倒霉行不?到底谁要到这山里来的来着,馊主意,当初我们就该集体抵制……”
黄少天一个人自言自语着给自己壮胆,先前窸窸窣窣的声音现下都幽深了起来。像是这百里深山,就只剩了他一人。
一开始还能瞧见的猴子也不再看见了,山壁下的树上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过的时候,叶子会抖一抖。
“还有点冷。”黄少天咬了咬嘴唇,朝天咒骂了一句,“我靠,我怎么这么惨。”
“到底什么鬼情况啊?……我又不胖,也不好吃,这年头山里来来去去的人可多了,怎么偏是我啊……”
黄少天苦着张脸,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合十,求了起来:“这位大仙,我跟你打个商量呗,你看我都还没成年呢,也不胖,肯定不好吃,我过几年,养胖了再回来给你吃,成不……?”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等睁开眼来,眼前的景象,却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靠靠靠靠靠——”
黄少天狠狠地挠了挠头发,蹲了下来。心里有点儿凄凉,夜雨声烦还被他扔在基础训练的房间里呢,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碰着他。
早知道出门前应该去打个竞技场,早上的网可能比晚上通顺点,这样好歹还算圆满。黄少天越想越乱,脑子里搅成了一团。
直到一个声音忽地想起,他的血条才倏地满格了。
“少天——?”
这声音无比温和,尾音甚至还有点上翘,十分好认。
要是平日里听到这声音,黄少天铁定不痛快,可这时候听到,又不一样了。他猛得转过头,因为太用力还差点扭着,没来得及站起来,先看到是一双精瘦的长腿,再抬头,才瞧见喻文州带着点诧异的脸。
“我去——”黄少天一下便跳了起来,心跳也平稳了下来,三两下便向这人扑去。
喻文州似乎也有点懵,来不及后退,猝不及防地被黄少天给抱住了,身体晃了晃,才平稳下来。脖子被人箍着,耳边有这人温热的呼吸,下意识抬起来的两只手横在两边,一时间不知道放哪儿好。
黄少天是真有点热泪盈眶:“我靠我终于见到活人了,我差点以为鬼打墙要饿死在这里了好吗——”
“等等,那个,少天——”
喻文州有点尴尬,可黄少天又抱着他不放,他斟酌再三,才把手放到他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黄少天冷静下来之后想,其实这人也没那么讨厌。
其实他知道自己老见他不爽是不对的,可他又忍不住。黄少天很少压抑自己,不痛快就不痛快,也没什么好装模作样的。所以青训营里大多数人都知道,那个第一的黄少天不喜欢喻文州。
究其原因,其实对喻文州来说挺不公平的。
黄少天知道,可他又总说服不了自己。他一看见喻文州就想到魏琛输给他的那一次,他追着他跑到了天台上,看着魏琛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末了还要笑着问他待在那儿干嘛。没多久前,第二赛季结束,魏琛退役了。他看着他离开俱乐部的背影,整个人都难受的不得了,结果转身便瞧见喻文州站在不远的地方,和他眼对着眼。
黄少天那时候其实想说点狠话,可是到最后,他又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他们都拿到了正式的签约合同,黄少天知道今后俩人就是队友了,决定不再多想了。可总还有点不自在。
“你怎么在这儿?”黄少天冷静下来之后,开口问道,“还有现在几点了?你有没有觉得这儿有点奇怪?”
黄少天无意识地朝他走近了几步,眼环顾四周一会儿,又回到喻文州身上。喻文州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静静地说:“是有点奇怪。”
黄少天心里的雀跃一下子凉了下来,他撇了撇嘴角,有点心碎。
“你看。”喻文州伸出出手腕来,黄少天盯着他手腕边的尺骨茎突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想让他看他的手表。
喻文州带着一块机械表,非常简单的款式,圆盘,金针,罗马数字。
“我出旅馆的时候看了一下手表,那时候是七点零五分。少天呢?”
黄少天说:“六点五十分。”
“可表在七点三十分的时候就停了。”
黄少天用食指敲了敲他的手表,七点三十分二十秒,那三根针仍没有动。
“不是你的表坏了?”
“也可能是,但可能性不大。”
“最坏的情况?”
“时间停滞了。”
黄少天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认真的?”
“我也不想相信,”喻文州摆弄了一会儿自己的手表,“可是表才校准不久,又是机械表,出错的可能性很小。在遇到你之前,我大概走了有三四个小时,早就该到中午了,但天色一点儿都没有变。”
黄少天看了一会儿灰蓝色的天空,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如果只有草木风声,那太寂寞了。
“你带花露水了吗?”两个人一块儿走了一两段路,风景一直在变,旅馆却仍旧很远。
喻文州出门的时候,同房间的朋友塞了一小瓶花露水给他,被他随手扔到了口袋里。他不是常被蚊虫光顾的体质,走着走着也就忘了,这下却正好用上了。
黄少天不抱希望地随口一问,真没想到喻文州下一秒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花露水。
他盯着那个小喷瓶,眨了眨眼,转过头去看喻文州:“……我靠你真有啊?你早上出来散步不应该喷完了出来吗?”
喻文州在青训营这几年,也挺出名,可出名的原因同黄少天却全然不一样。手速勉强,排名落后,每次考核都被人同情地拍肩,但每次考核却都险险地留了下来。甚至有人开局,赌他什么时候会被刷掉,黄少天略有耳闻,私下里同人开过几次玩笑,却没有参与。青训营人来人往,有人带着梦想来,也有人带着失望走,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开局的人都不在了,喻文州却铁打不动地,还在末尾徘徊着。直到他赢了魏琛三盘,人们才恍然间瞪大了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似的,看着这个面色平静的少年。
黄少天后来没少找过喻文州的茬。可这人永远八风不动,神色平静,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样子,让人气得不行。黄少天模模糊糊地想着他从前的样子,好像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待人温和有礼,对嘲笑置之不理,那副样子看多了,总觉得这人少了点烟火气,像是尊玉,外边包着土,一点点地褪下来,别人的笑变成震惊,他却还是原来那副样子,一点儿不变。
“出门别人给的,没好意思拒绝。”喻文州笑了笑,“不过我也没遇着蚊子,差点给忘了,你要喷点么?”
黄少天跺了跺脚,接过绿色的喷瓶,往光裸的小腿上喷了好几下,用手抹了抹。
“有,我昨天被咬了好几个。现在还肿着呢,硬币那么大,还痒。”黄少天说着把胳膊横到喻文州跟前,翻折过来给他看上面的蚊子块。
“再喷点儿吧。”喻文州从他手里拿过小喷瓶,往他胳膊上喷了一会儿,随手抹了抹。
花露水很清凉,有股薄荷的味道。
“你不喷?”
“我不招蚊子。”
“靠,运气真好。早知道应该和你一个房间了,蚊香都不用点。”
“那蚊子都该咬你了。”
“……”
“饿了吗?”
“还好……”黄少天说完这话,皱了皱眉头,“你饿了吗?”
“我也还好。”喻文州接过他递回来的喷瓶,塞回了口袋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条巧克力,递给了黄少天一条,“也没觉得累。”
“……你哆啦A梦啊?”
“随手拿的。”喻文州很淡定,“不觉得奇怪吗?走了这么久,又没吃早饭,早该饿了。”
黄少天出门的时候随便啃了一块面包,十六七岁的少年新陈代谢本来就快,按常理来说这时候早该饿了,他却没什么反应。
“因为时间停了?”黄少天接过巧克力,看了一眼,榛果味的,“你也喜欢这个味道?”
喻文州点了点头:“还喜欢薄荷味的。”
“……”黄少天听他这么说,忽然觉得挺奇妙的。这段日子两个人交流多了起来,但大多是关于荣耀和战队的,相互磨合是他们的任务,黄少天很少和他有生活上的交流。
“我忽然觉得你和我想象中还挺不一样的。”黄少天拉开巧克力的包装纸,咬了一口,含糊道。
喻文州笑了起来:“那少天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想知道啊?”黄少天问。
喻文州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生气我就告诉你。”黄少天舔了舔嘴唇,说。
“不生气。”喻文州侧头看着他,嘴角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装模作样,挺厉害的。”
“……”
“说好不生气的。”
“没有生气。”
“那你干嘛摆这么一副表情?我先入为主,是不好。”黄少天撇了撇嘴,心虚地往旁边看了看。
喻文州只愣了一小会儿,马上恢复了表情:“我只是有点惊讶。”
“?”黄少天挑了挑眉,做出疑问的表情。
“能得到少天的肯定,很荣幸。”
这话换别人来说,黄少天肯定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喻文州说起来,他却一点儿也不尴尬。反倒因为他说的太过真诚,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黄少天换了话题。
喻文州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少天看起来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没遇到你之前还有点懵,两个人感觉好多了。”黄少天非常诚实,“说出来可能有点奇怪,好像碰到这么古怪的事情是该紧张一点,但我总觉得……不会有什么事儿,只要一路走下去就好了。”
喻文州微微张了张嘴,有点儿惊讶。没遇到黄少天前,他一个人走着,心里多少也有点紧张,这样的事情超出了他认知范围之外,实在很难解释。可遇到黄少天之后,那股紧张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心里也多了些怪异的感觉。
“……那就先走着吧。”喻文州看着眼前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平静地说道。
他们走走停停,时间早就开始模糊,天空同远山像是布景般一成不变,只有漂浮的云让这景象有了点真实的感觉。
他们说了很多话,说山里的猴子,说山里的水,说荣耀,说刚刚结束的第二赛季,说青训营里那只黄色的野猫,说天台上不知谁养的鸽子。
偶尔会停下来,他们不觉得累,只是一直走一直走,总是会厌倦的。
石头上铺着苔藓,有蚂蚁在里面穿梭,空间像是被拉长了,可这里面的生物却仍旧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只有他们像是突兀的外来者,在深山里迷了路。
“会遇到什么呢?”黄少天问喻文州,“我现在觉得我可能在做梦。”
“你掐一掐自己,看看痛不痛。”
“不要,我掐一掐你,你看看痛不痛行不啊?”
“万一我是假的呢?”喻文州说。
“……”黄少天顿了一会儿,“应该是真的,平常我从来都没梦到过你。”
“我有点失望。”喻文州说。
黄少天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梦到你干嘛啊……虽然因为魏老大我是有点不爽你,但也没不爽到要梦到你啊。”
喻文州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不过啊,你以后多跟我打几场竞技场,说不定我就梦到你了。你敢不敢答应啊?”
喻文州苦笑道:“少天,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哪儿欺负你了。你又不是牧师!”黄少天嚷嚷道,“知己知彼才能当队友啊,我就当你答应了。”
“少天——”喻文州抱怨道。
“少天——”不远处又传来一个声音。
这下喻文州和黄少天都愣在了原地。
“你刚刚叫了我几声啊?”黄少天转过身来,和喻文州眼对着眼。
喻文州说:“一声,你刚才听到了几声?”
“两声。”
“……不像是回声。”喻文州说。
“我也觉得不像是回声。”黄少天抱住自己的胳膊,有点紧张地说,“是别人的声音,不过还跟你挺像的——”
喻文州扯了扯黄少天的衣角,突然指了指下坡的台阶。
山势陡峭,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所以他们也习惯了一会儿走上坡,一会儿走下坡。这个时候他们正巧站在一段下坡路的顶端,下边的景象一览无余。
黑白旅馆仍在目能所及的地方,山道旁的风景也并无不同。风有些凉,顺着袖口裤脚贴着皮肤往他们身体里钻,黄少天下意识地往喻文州身边靠了靠。
山下有两个人模糊的身影,正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上走着。
他们拿着登山杖,背着登山包。似乎是来爬山的旅人,身形像是青年,一个一头黑发,另一个将头发染成了棕色。离他们还有十多个台阶的时候,青年们停了下来。
棕发的青年扯了扯黑发青年的衣角,指了指黄少天和喻文州。
而后四个人,两个在上边,两个在下边,隔着十多节台阶,不动了。
“……喻文州,下面有人。两个。”黄少天又往喻文州身边靠了靠,说道。
喻文州的胳膊和黄少天的胳膊撞到了一块儿,平日里喻文州不喜欢和别人有过多的触碰,他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退开几步,脚才动了一下,又硬生生刹住了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犹豫,不过也没时间再顾虑这个。
“我看到了。”喻文州回答黄少天,他还想说是我先看到的,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刚才不会是他们在说话吧?我怎么听见有人叫我名字,不会是我听错了吧?你刚才听见他说什么了?”黄少天小声地说道,唯恐声音被下面两人听见。
“我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我一开始以为是回声。”喻文州也小声说道。
“……我靠,喻文州,他们走上来了。”黄少天紧张地拉着喻文州的衣角说道。
“我看到了。”
“我们要不要跑?”虽然能遇到人是好事儿,但这情景真有点诡异,黄少天把喻文州T恤的衣角都扯变形了,才拉着人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上来了。”喻文州小声说道,“来不及了。”
黄少天紧张地抬头,手还抓着喻文州的衣角。
青年比他们高不了多少,也许是因为背着登山包,身形才显得更高大了。
棕发的青年手上的登山杖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黄少天被这一声吓得震了震。然后他看到那个青年张开了嘴,似乎想说点什么,眼睛瞪得有点大,眉毛蹙在一块儿又分开来,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反倒是拉了拉身边那人的胳膊。
黑发的青年看起来比他镇定一些,抿着嘴,眼怔怔地看着黄少天他们,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黄少天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而喻文州整个人僵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黄少天扯了扯喻文州的胳膊,把头凑到了他耳边:“那个黑头发的人,和你有点像。”
喻文州说:“那个棕头发的人和你也有点儿像。”
“我靠,”黄少天吓得后退了一步,过了一会儿才又上来,“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然后他看见那个棕发的青年拉着身边的人的胳膊问道:“你看到了吗?”
黑发青年点了点头:“我看到了。”
“……你认出来了吗。”
“我认出来了。”
“这什么情况?”
“少天,我也没法解释。”
“你叫他什么——?”黑发青年话音刚落,两个少年便异口同声地问了起来。
黑发青年忽地一笑,和身边的青年说道:“还挺有默契的。”
“那是,能没有默契吗。”棕发青年爽朗笑道,“那个,小朋友啊,我问个问题,你们冷静一点啊。”
黄少天拉着喻文州又往后退了一步。
青年觉得有点儿好笑:“你退什么退啊,胆子这么小,真丢人。”
“靠,你才胆子小。我看你不安好心才退的好吗。”黄少天嘴上从来没吃过亏,下意识地就呛了回去。
“我不安好心?”爽朗青年失笑,挑了挑眉说,“我长那么正直。再说,我对你不安好心干吗?你身边那个小朋友我倒还有点兴趣。”
喻文州眼皮跳了跳,只觉得这情形有点诡异。
黄少天下意识地把喻文州拉到身后:“你想干吗?”
棕发青年忽然笑了,笑得还有点夸张,黑发青年只好把他拉到一边:“行了,你消停点。”
而后他微笑着问:“你是不是叫黄少天?”
黄少天看着他漆黑的眼,心猛地跳了跳,拽住喻文州的手紧了紧,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叫喻文州?”看到黄少天点头,黑发青年又朝着他身后的喻文州笑了笑,开口问道。
黄少天眼皮一翻,下意识出声道:“你不要跟我说你叫喻文州,他叫黄少天。”
“Bingo!”棕发青年打了个响指,有点嫌弃道,“你怎么反应这么迟钝。”
“我靠,你——”黄少天翻了个白眼,刚想说话,又被喻文州给打断了。
“今年是几几年?”喻文州走上前,问道。
黑发青年似笑非笑:“对我们来说,是2027年。”
而对喻文州和黄少天来说,这一年,是2017年。
他们就地坐了下来,四个人盘成了一个小圈,少年黄少天谨慎地和少年喻文州靠在一块儿,而两个青年相比之下便轻松多了,把登山包往旁边一扔,便随便坐了下来。他们也靠得很近,却比少年们显得自然的多,青年黄少天看着两个少年拘谨的模样忍不住转过头去看青年喻文州,两个人相视一笑,眼都弯了起来。
少年们不知道青年们在笑些什么,黄少天用胳膊肘撞了撞喻文州,喻文州摇了摇头。
“八岁的时候,我偷了邻居家的杏子被发现了,因为太紧张从树上摔了下来,后脑勺缝了三针,至今还有疤。”青年黄少天忽的开口,“因为太丢人所以我从来没有告诉别人过,知道的人只有我和我妈,连我爸都以为我只是不小心摔倒了。”
“……”少年黄少天瞠目结舌,嘴张了又合,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信了?”青年黄少天牵起一边嘴角,笑着问道。
“你不能换件事说么?偏挑这件?丢不丢人……”少年头昏脑涨,觉得自己在做梦,出口却是顺着他的话抱怨,显然是信了。
“你呢?”青年喻文州看着十年前的自己,问道。
“……不用了。”少年喻文州摇了摇头。
“还是你以前有趣。”青年黄少天在一边评价道,顺带又瞟了少年时候的自己一眼,“我怎么看都有点……”
“有点什么?”少年嚷嚷道。
“算了,我这不是变法子骂自己嘛。”
“你也知道啊。”
两个黄少天面对面拌着嘴,一个还是少年模样,额发很长,不过没有遮住眼,带着银色的耳环,洋溢着一股年轻的张力,另一个已经长成了青年,额发没有过眉毛,能看见光洁的额头,戴耳饰的习惯没改,银色的耳钉闪闪烁烁,他笑起来的时候多了些成熟,少了些稚气。
少年喻文州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们,觉得有些好笑。这情景十分奇特,也许这辈子他也不能再看见更奇怪的事情了。虽然有着许多不同,但极度相似的容貌,如出一辙的性格,都昭示着他们是同一个人。
就跟自己和眼前的青年一般,本该站在时间的两端,却在这里意外相遇了。
青年喻文州朝着他笑,他看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17年……第二赛季结束的时候?”
“恩。”少年们点了点头。
“是那个时候,前几天规划行程的时候我不是还和你说起那一次?整个青训营都在山里住了一周,我回去的时候满身是包,我妈还以为我得荨麻疹了。”
“如果,”青年喻文州面色平静,“他们真是我们的话,我们的记忆里应该有这件事。”
“没有吗?”少年喻文州皱着眉头,问道。
青年们相互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难道是平行时空?”少年黄少天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刚看过的小说,随口说道。
“也不是没有可能。”青年喻文州朝着他笑了笑。黄少天看见那个笑的一瞬间愣了愣, 又很快低下头,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喻文州,在心里想,他笑起来,真有这么好看吗?
“第二天早晨六七点的样子,因为睡不着,所以出了旅馆。这段记忆也没有吗?”
“有点记不清了,太久了。”
“我好像有点印象……像是走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确定?”
青年黄少天想了想:“应该是。”
“那可不可以假设,我们确实正在经历这件事情,也就是你们确实经历过这件事,但由于某种原因,后来你们忘记了这件事,也就是我们将要忘记这件事。”
“……”
“太绕了。”少年黄少天皱着眉说,“也许一切规律在这里都不适用呢?”
“也有这种可能。”
“……”
少年们整理了一会儿思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能想出来。
而青年们没有说话,他们靠得很近,各自的眼都在他们俩身上来回轮转着,像在观察些什么。由于视线太过明显,最后还是喻文州先忍不住停了下来,问青年们在看些什么。
“我俩那时候关系是不是不大好?”青年黄少天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凑过脑袋,和身边的人说起了悄悄话。音量却又不低,恰巧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青年喻文州有些无奈,颇为宠溺地把他的头往一边推去,又一边说道:“你会不记得?你那时候老找我茬。”
少年们先是被他们的互动给吓着了,大脑对某些气息的解读还不够成熟,因而两人心里都生出些怪异来,却又没法说明。听到青年喻文州的话后,两人又是一震。
少年喻文州不理解为什么十年后的自己能把这事儿可无遮拦的说出来,而少年黄少天则有点儿尴尬。
“……我那时候不是不懂事么。”青年黄少天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记这么久干什么?”
“又不是故意的。”
“别给我显摆自己记忆力好。”
“少天——”
“不懂事”的黄少天看着他们交谈,忽然间意识到,这两个人关系真的很好。
我和喻文州吗?黄少天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喻文州正巧也在看他,两个人的眼神不经意间撞在一块儿,像是突然碰着了火,都吓得马上移开了眼。
后来他们起身,为往哪个方向走苦恼了一会儿,最后成年人迁就少年人,一块儿往旅馆的方向走去了。
山道不宽,站两个人正好。一开始少年人走在前边,青年人走在他们的后面。可到了后来,青年偏生要把两个少年拆散。青年黄少天笑眯眯地同少年喻文州说:“机会难得,我们好好处一会儿呗。”
喻文州眼皮突突地跳着,其实除了大一号的自己,他还是更喜欢少年黄少天走一块儿,虽然两人不对盘,到好歹相互有些了解。可这个大了一号的黄少天,却总让他有点儿别扭。他热情的有些过了头,说起话来总像是在逗他。
“这时候的我是不是很讨厌?”他压低了声音,轻声问着喻文州。
“……”少年喻文州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还行,不过是有点孩子气。”
“你也不大。”黄少天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指了指前边小一号的自己,“我偷偷跟你说啊,他啊,幼稚得要命,下次你看他不爽,就跟他约竞技场,专挑弯弯绕绕多的那些图,你的水平,磨不死他也能气死他。”
少年喻文州没想到这个黄少天会这么说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打完了最好请他喝奶茶,就青训营门口左拐的走几步就到的那家,半糖奶绿,不要珍珠。”
“……真的?”少年喻文州没想到黄少天还爱喝奶茶。
“双皮奶也行,要铺红豆的,食堂卖的就OK。”
“他喜欢甜食?”
“恩,他喜欢甜食,我也喜欢甜食。以后你会知道的。”
“……”
“不过啊,你记得督促他刷牙,第二赛季……还没出道是吧,反正没多久你们就要住一个寝室了。我今年刚补了好几颗牙,都是那时候不注意的缘故。”
“一个寝室?”
“对啊,一个寝室。”青年说着又把手放到了他头上,揉了一把问,“兴奋吗?”
“……还好。”
“对了,你们都不好奇以后的事情吗?”
少年喻文州点了点头,而前边的少年黄少天也转过了头来:“怎么可能不好奇。”
“那怎么不问?”青年喻文州理了理少年黄少天的额发。
“好奇归好奇,但知道就没什么意思了。”黄少天甩了甩头,刚顺好的额发又乱了,“反正是自己的人生,一步一步,总会遇到的。”
青年喻文州执着地顺着他的额发,看见少年时候的自己深有同感似地点了点头。
“还挺有觉悟的。”青年黄少天冲上前搂住了少年时候的自己,不顾他的挣扎,捏了捏他的脸蛋,“手感也挺好。”
然后他转过身来,看着少年时候的喻文州。
青年喻文州有些无奈地把少年时候的自己护在身后:“行了,别闹了。”
“就捏一下,你能别这么小气不?”
四个人打打闹闹,走走停停。在夏日里的山间走着,偶尔跑到山溪边坐一会儿,更多的时候都在山道上。天空依然是灰蓝色的,飞鸟来去,树影婆娑。
黄少天的登山包里装了不少吃的,虽然大家都不渴不累,像是生理机能都停在了某个时刻,不再代谢了,他还是分了许多东西出来,全当是个消遣。
“……不重吗?”少年喻文州看见他掏出了好几瓶水,忍不住问道。
青年黄少天摇了摇头,扔了一瓶水给他:“不重。要水果吗?还带了点儿橘子,巧克力也有来着……”
“我要巧克力。”少年黄少天想着要也是和自己要,便也不矜持了。
“这个口味……新品种?我都没见过,还有其他的吗?”少年黄少天对自己的将来不闻不问,看见新品种的巧克力却雀跃不已。
“我这边还有。”喻文州拉开自己的登山包,掏出了一大袋巧克力给少年黄少天挑选。
少年喻文州看见青年黄少天忽的愣在原地,像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巧克力……包装纸……” 青年黄少天喃喃说道,继而又打了个响指,双眼发亮,“我想到了……想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你过来……”青年黄少天顾不得少年黄少天还蹲在地上挑巧克力,一把拉过了他。
“等等,你干什——”
青年黄少天忽地就将手伸到他的裤袋里,掏出了点什么东西。
“少天,怎么了?”青年喻文州在一边问道。
“包装纸……”青年黄少天有些兴奋,“我记起来了。我当时很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出来前特意买了一袋准备带上山来,结果忘了,所以一直有点耿耿于怀。然后那天早上,散步回来的时候,我在口袋里掏出了这张包装纸……我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它是从哪里来的,我还以为……”
“……是喻文州的。”少年黄少天喃喃道。
“你这么说的话……”青年喻文州眯了眯眼,“我当时以为自己少拿了两条巧克力……”
“我出门拿了两条。”少年喻文州诚实说道,“给了少天一条,自己吃了一条。”
“看起来我们一开始推测的没错。”喻文州环顾着四周,“我们只是忘记了。”
“会忘记啊……”少年们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遗憾。
青年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柔声道:“也还会再想起来的。”
“少天,你是不是出汗了。”少年喻文州瞧见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问着。
少年黄少天抹了抹额头,顿了一会儿:“还真是,刚才还不觉得热,现在有些累了。”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距离似乎被拉近了,那股半梦半醒的感觉渐渐消失了。不远处传来了飞鸟的叫声,有野猴在山下扔着野果。
“看起来要分别了。”天空渐渐亮了起来,青年们站在逆光的地方,身形高大,声音温柔。
“反正都要忘记的,那告诉你们好了。”青年黄少天一手一个,将他们搂到了一块儿。
“你们俩啊,现在还在不熟悉,甚至不喜欢对方,但没有关系。没过多久你们就要同居了。”
“……”
“少天——”
“好好好,我是说你们就要住一个宿舍了。
“那之后没多久,你们就在一块儿了。”
“等等——”
“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不信。
“不过等着瞧吧,你们俩啊,谁也逃不过谁,对吧?”
“等等……什么叫在一块儿了——?”
黑发青年朝他们笑了笑,没有回答。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少年们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彼此看了一眼,都有些不自在。而后青年们的身形渐渐地消失了,少年们也渐渐地脱了力。他们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瞳孔里都是对方的模样。
夏风转暖,蝉鸣忽起,如滴水入湖,没一会儿,山晨便归于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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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你一大早儿去哪儿了?”
同房间的朋友捧着一碗泡面坐在旅馆门口的石椅上,看到黄少天的时候塞进嘴里的面条都掉了出来。
“睡不着,随便走走,差点迷路。我饿死了,哪儿还有泡面?”黄少天挤到他身边,抢过了叉子,给自己塞了一口面条。
“好浓的花露水味……你给自己造结界呢喷那么多。”朋友嫌弃地抢过泡面桶,往旁边挪着。
黄少天耸了耸肩,切了一声,把手插回了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巧克力的包装纸,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又塞了回去。
不过也有点奇怪,自己出门前有抹花露水吗?
黄少天瞧见他哧溜一声给自己塞了一口泡面,还没嚼呢,就忙着抬头跟刚过来的人打招呼:“哎,文州。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黄少天转过身来,正好瞧见刚走回旅馆的喻文州。
“不早了,都快八点了。”喻文州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
然后他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黄少天。
谁也没有跟谁打招呼,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山里的风来了又去,吹得他们头发散乱,衣角飞扬。
“……不会要吵起来了吧。”吃着泡面的人悄悄地往后退了三步,将自己藏到了背景里。
而后他破天荒地听见黄少天主动跟喻文州打了招呼,吓得差点噎着。
“早。”黄少天看着喻文州,说道。
喻文州似乎有点惊讶,但这表情很快消隐无踪,恢复了得体的微笑,他点了点头,应声道:“少天,早。”
而后他们一前一后,各自回去了。
-fin-
*其实tag都不用打……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心血来潮脑了这么有病的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