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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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毕业舞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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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黄少天发现宿舍外的伊诺米尔花快要开放了。

这是一种只在夏天生长的花朵，通常长在灌木上，他们的宿舍楼下刚好就有一小片伊诺米尔花。可不知怎么的，有一支花偏要摇摇晃晃地拔高，几天前，它带着一个花骨朵停止在了他的窗台前，而后的每一天，那隐隐发蓝的花瓣都会微微张开一些。

这一天，已隐约能看到里面黄色的花蕊了。

黄少天将它的样子扫描了下来，发给了喻文州。

恰巧门铃响起，他胡乱套了一条衣服就去开门。

郑轩站在他房间门口，见他早就起床的样子，不乐意道：“你怎么起这么早！你又不用去参加院系体验！”徐景熙站在他的身后，一脸无可奈何。

“我也很忙的好吗。”黄少天一秒钟就猜到了郑轩想要干什么，看着他悻悻的样子觉得很好笑，“一天到晚都是事，还得学交谊舞。”

听到“交谊舞”三个字，郑轩连忙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不打扰你了，我去喊抓张佳乐起床了！”

言罢，两人便转身张佳乐的宿舍走去。走了好一段距离，黄少天还能听到徐景熙和郑轩说话的声音。“就跟你说他比我们还忙，你以为系办会让他们一觉睡到中午，别想了。”

“怎么还要学跳舞啊……好可怕。”

“那叫舞会，你跟我念，舞——会——”

配合赛结束后，没几天就是二年级的院系体验活动。各专业的向导和哨兵将会进行为期四周的交换教学内容，目的是为了让每个学生都对其它专业有些了解。黄少天和喻文州因为要准备毕业舞会的事情，因而被允许不参加前半段的交换教学。郑轩对此十分羡慕，他第最初的几天就得去驾驶系上课，每天上课的时间都早得变态，所以才会想到要去黄少天的宿舍突击，却没料到黄少天早就起来了。

黄少天倒是想一觉睡到中午，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起起落落地把他砸得头昏脑胀，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偶尔他甚至会感到恍惚，觉得这一分这一秒乃至将要发生的时时刻刻都不是真实的，他得偷偷地掐一掐自己，反反复复地向自己确认，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就又被系办给拉了过去，接下来一连串繁琐的事情反倒是极快地使他意识到，他们将要迎来一个人生中十分重要的时刻了。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毕业舞会原来会有这么多事情，时间一下子被奇奇怪怪的事情塞满，黄少天看着日程表里面“定做礼服”、“熟悉流程”之类的提示，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要参加舞会，也不是要毕业，而是要去结婚。

尤其是得知他们可以提前参加舞会的那一天晚上，喻文州的父母同他通话时说的那些话。

喻文州告诉他自己的父母想要见见他的时候，黄少天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不过一天没有见面，黄少天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在虚拟屏幕中看到面色还有些苍白的喻文州的时候，他要垂下头，把眼角湿润的痕迹缓和了才敢抬头和他说话。

“额头上的是什么？”他说话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眼睛和嘴角都弯着，说，“好像电影里面，很久以前的人类发烧的时候在额头上盖着的东西。”

喻文州冲他笑，那笑糅着春风，像是有花开在眼角，将他面上的病色一扫而光。

“这是舒缓薄层，有点凉凉的。”

黄少天听到他说。

“什么原理啊？是微波粒子可以直接浸润到意识云吗？舒服吗？不对我还没问你现在感觉怎样，还可以吗？头还痛吗？视线有没有好一点？有好好吃饭吗？ ”

喻文州听到这一长串问题，笑意更深了些。两人开始像往常一样说些琐碎的小事，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确实有什么不再一样了。

——他们说话时候心跳的频率，看着彼此的时候眼角的弧度，一呼一吸间睫毛摆动的次数，又或者是说话时候不由自主上扬的尾音。

像是忍受过寒冷，藏匿在雪底一整个冬季的种子缓慢地在春天一颗颗发芽，在温柔风雨中渐渐地拔高生长。

因为夏季就要来到了，它们将迎来一个属于它们的、不朽的季节。

“对了。我爸妈想要见见你。”喻文州突然说道。

黄少天弯起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定住了。三五秒后，他才迷茫地开口：“等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叔叔阿姨想要见我？这个不好吧什么时候啊？我要穿什么好啊，我这两天脸色不大好吧他们喜欢什么啊？你让我缓缓我——”

“没事的。”喻文州打断了他的话，笃定地说，“他们会喜欢你的。就现在，好吗？”

黄少天有些忐忑不安，也有些隐隐的紧张与兴奋，他不知道喻文州为什么那么肯定，但出于对他的信任，即使并没有完全准备好，脑中也空白一片，他还是点了点头。

“——等等等等等等，你让我去换个衣服！”

黄少天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一条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衣，这样子见男朋友的家长实在是很失礼貌，可惜喻文州已经将通讯转了过来。黄少天才爬下床，就看见虚拟屏扩大了一半，另一个窗口出现在了眼前，他就这样穿着卡通睡衣，头发也没很好地打理过，乱糟糟地同喻父喻母见了面。

“衣服？你们已经谈论到衣服了？”

右半边的虚拟屏中，一个挽着整齐发髻的女士温柔地开口，她穿着一条剪裁良好的白色丝质长裙，有着很典型的亚洲人样貌。她声音温和，与黄少天视线相对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唔，的确是很可爱，对吧？”

她身边的男士要高上许多，样子和喻文州很像，闻言也笑着点了点头：“是可爱。”

喻母这时候才认真地同黄少天打了个招呼：“黄少天是吧，你好，我是文州的妈妈。”

黄少天只好重新坐下，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只能这样了，他灿烂地冲他们笑了笑，说：“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黄少天。”

喻母瞧见他笑，像是看到光从天边亮起，禁不住被他感染。

“你好，你们刚才已经在谈礼服了？不知道文州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做服装设计的。你喜欢什么样的礼服？”

“最新的式样我都可以做。但我觉得复古的式样也很不错。”

“你长得可爱，发色不深，瞳孔也浅，很适合白色，这样的礼服服你觉得怎么样？你穿白色，文州穿黑色，配复古的肩带，我相信一定很好看。”

喻母说着，拖出了一套礼服的三维图片来。

喻文州无奈地朝黄少天笑了笑。

当天，喻母几乎拿出了七八十种礼服的样式，时间跨度可从地球时代追溯至今，风格也相当迥异。黄少天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硬是被喻母牵着鼻子选中了一套复古的燕尾服。

“阿姨发你一个程序，之后你记得用来扫自己的身体数据，我这里收得到。”

“衣服设计好我会给你们看，有什么不喜欢一定要和我说。这是你们人生很重要的时刻，我希望一切对于你们来说都是完美的。”

喻母握着喻父的手，微笑着对他们说。

“对了，文州你也得扫一份给我。我觉得你瘦了很多。”

“妈，”喻文州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拿自己的母亲实在是没有办法，“差不多行了。”

喻父也笑，转头对黄少天说：“你阿姨就这点爱好，没被吓着吧？”

黄少天摇头，笑嘻嘻道：“阿姨挺厉害的，我不怎么懂这些，也不知道挑衣服还有这么多讲究，麻烦阿姨了。”

喻母挑眉，忍不住弯起眼睛，直白地说：“我真喜欢你，文州这孩子嘴就不够甜，以后有了你，我就放心了。”

黄少天听到“以后”两个字，微微怔了怔。

喻母注意到，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都过去了。”她柔和地看着他说，“我都听文州说了，你们都很不容易。过去了，就不再要紧了。”

喻父也点了点头道： “将来会更好的。”

黄少天看向喻文州，喻文州也看着他。

他冲喻文州笑了笑，露出了嘴边那个小巧的酒窝。

喻文州也笑了。

他很想摸一摸那个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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