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春秋（3）
03
“我早就没有家了。”黄少天笑了笑，和他摆了摆手，转身往宿舍去了。
郑轩在原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往校门口走，却一眼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喻文州。
他的火气一下子冲了上来。
开学两周了，黄少天从来没有找喻文州什么麻烦，就和他说的那样，他只是当喻文州不存在。
郑轩原本以为喻文州就是个书呆子而已，却没想到这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有手段的多。才短短两周，所有的任课老师就对他赞口不绝，从前时常被老师挂在口中的班长沈周失了宠，换作了学习成绩更加不错的喻文州。再加上谁去问他题他都愿意解答，且极有耐心而且条理清晰，很快，大部分同学都同他打成了一片。
除了黄少天几人。
一来是因为黄少天对喻文州无视的态度。
有一次喻文州过来帮前桌收物理作业，黄少天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喻文州也不恼，坚持不懈地说了三遍，在黄少天狠狠地踢了一脚桌子以后才住了嘴。那是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角落里的这点响动很快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轮到郑轩的时候，众人看见他重重地把物理作业本摔在他跟前，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而喻文州只是看了他一眼，拿起本子以后，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地走向下一个座位。后来物理老师因为没收到黄少天的本子，当堂批评了他。黄少天从抽屉里拿出本子就径直走向讲台，把作业本交给了老师。物理老师狐疑地翻了翻本子，看到要交的部分确实是写满了，瞪了他一眼：“做了干嘛不交？”
这下，班里大部分都看出来了，黄少天这是和喻文州过不去。
二来，虽然他们四个人凑在一块儿的时候，老大向来是黄少天，但惹事的往往是周然。黄少天成绩敷衍，也不算太差，而周然成绩却是真的差。从前他最讨厌的，就是班长沈周这样的书呆子。现下来了个比沈周还过分的喻文州，周然更加不爽了。好在黄少天摆明了讨厌喻文州，那他讨厌喻文州好像也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只有苏沐橙，两边都不帮。有时候看周然幼稚地为难喻文州，把人的笔盒打翻或者书包藏好的时候，还会贴心地告诉喻文州周然藏哪儿了。
周然气得要命，苏沐橙却朝他做了个鬼脸：“你管我啊。”
“你都听到了？”郑轩阴沉地走到喻文州的面前，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你都听到了？”
喻文州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听到了。”
“你现在满意了？那个家是你的了，你把他赶出去了，你是不是心里得意得要命？”
喻文州没有说话。
在郑轩的眼里，这无异于挑衅。
他忍不住大声吼道：“你骄傲什么？你和你妈一样不要脸！”
下一秒，一个拳头突然甩了过来。郑轩猝不及防，嘴角传来钻心的疼痛，他整个人被打得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他没想到向来温和的喻文州会打人，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嘴角，抬头看他。
不远处的周然正好看到这一幕，一下冲了过来，狠狠踹了喻文州一脚。喻文州没注意到他，周然那一脚用足了力气，喻文州很快被踹倒在地。周然不甘心，还上前又加了几脚。而后才出了气一般把郑轩给扶了起来，问：“没事吧？”
这时候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不少人把喻文州扶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周然和郑轩。
郑轩失笑道：“搞得先打人的好像是我们似的。”
说完转身就要走。
周然扶着郑轩，眼神阴鸷地看了人群中的喻文州一眼，警告道：“你以后最好别再碰我兄弟，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
“够了啊，周然。”有人看不下去说道，“你们再欺负人我把老师叫来了啊！”
“对啊对啊，喻文州和你们才不一样。”
郑轩闻言，忍不住一顿。
他面色苍白地转头，唇边还带着些血。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天回到公寓前，喻文州把身上的脚印都掸干净了，确定身上没有任何痕迹，喻文州才打开了门。喻姗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响动，从厨房探了个头出来：“文州回来了啊，先去做作业，一会儿吃饭了再叫你。”
喻文州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习惯喻姗那副女主人的模样，就好像这个厨房本来就是她的一样，熟练使用的过程中，她早就已经把自己给催眠了。
回到房间，他撩起自己的衣服，腹部有些淤青，他按了按，有些疼。
他坐在床上，想到黄少天说的那句“我早就没有家了”，忍不住闭上了眼。
当天晚上，他们在温暖的灯光下吃饭。喻姗做了三菜一汤，这些年她的手艺练得不错，黄云河看上去挺满意的。他加了一筷子排骨到喻文州的饭碗里：“你妈做的排骨好吃。”
喻文州筷子一顿，然后点了点头：“谢谢叔叔。”
喻姗听到他的称呼，又想说什么，但看到黄云河的眼神，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喻文州突然说道：“叔叔，我有一个请求。”
这是喻文州第一次对自己有所要求，黄云河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什么事儿？想要什么东西嘛还是？叔叔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我想住校。”
喻文州神色不变地说。
“啊……”
黄云河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不行！我不同意！”喻姗放下了筷子，皱着眉说，“你从来都没有住过校，这怎么行？”
“回来太远了。” 喻文州继续解释道，“骑车回来要半个小时，很浪费时间。而且一中压力大，作业多，我在家里效率不高。在学校可以上晚自习，旁边有别的同学的话，就会有紧迫感，那样我的效率会高很多。”
“可——”
“而且成绩好的人大多都是住校的。”
喻文州垂眸，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喻姗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喻文州知道，这事大半就成了。
“周末可以回家的。到时候我还可以和哥哥一起回来，不是吗？”
“对对对。”黄云河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就想通了，“到时候啊，你们一起回来，少天他们寝室不是正好还少一个人吗，你们住在一起，也能增进增进感情。”
“这……”喻姗闻言，犹豫道，“我看少天不是很喜欢文州的样子。”
黄云河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小孩子嘛，能有什么矛盾？”
喻文州：“哥哥没有不喜欢我。”
“你看，孩子都这么说了。”黄云河笑着又给喻文州夹了一块排骨，“住校就住校，就这样吧。”
黄云河本来就对黄少天去住校这件事有些耿耿于怀，觉得说出去似乎也不怎么好听，大儿子去住校了，小儿子却住在家里，别人会怎么想？既然喻文州都提出来了，那何乐而不为呢？
喻姗似乎还有点想不通喻文州到底为什么要住校，吃饭途中频频看向喻文州，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但喻文州只是平常地吃着饭，她看不出任何异常，这让她觉得有些焦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已经慢慢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说什么做什么看上去乖巧礼貌，却总是让喻姗觉得有哪里不怎么对，可非要说的话，她又说不出来。
喻文州很快吃好了饭，将碗筷放到厨房以后，他礼貌地对两人说：“我回房间了。”
黄云河从来没有在黄少天那里得到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非常舒心。完全没有察觉到喻文州在转身的瞬间，脸上就毫无那般温顺的模样，取而代是的是一张淡漠的脸庞。路过黄少天的房间的时候，他脚步放慢了几步，转头看了一眼那扇房门，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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