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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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到灯塔去(下)

7.

海岛最不缺的似乎就是海岸,它们或大或小,或凶险或温顺,有的连着峭壁悬崖,有的接壤于乡野。

“像是透过棱镜,”黄少天站在海岸边的马路上,忽然说道。

这是一片比梨海海岸更宽广的海岸,沙子是白色的,在阳光的照耀下甚至有点金黄,而海水是蓝绿色的,像是故事里情人的眼,清澈而迷人。

当地人为这片海岸取的名字很好听,喻文州念起来却有一种独到的温柔,他怎么也学不会。不过他最后还是知道了那几个陌生发音的意思——在月亮里。

“怎么说?”喻文州站在他的身边,海风吹得他们额发凌乱,他们并排着在海岸边的马路上缓缓走着。

“明明是一样是海岸,却又那么不一样。”

喻文州弯了弯嘴角:“美丽总是源于变化。”

他们从海岸那头的马路走到这一头,这才随着大流下了沙滩。海水有点冰凉,不过也还能忍受。周围有些许在浅海潜水的游客,他们像鱼一样钻进海里,又很快探出头来。

往远处望他们能看到许多巨大的风车,这座岛屿也不愿浪费天然的资源。

“工业与自然的完美结合。”

黄少天将远处的风景抓到了镜头里。

“你可以把这句话写到相片的批注里。”喻文州笑着说道。

黄少天没来得及回应喻文州的调侃,注意力便被堤坝下的礁石引了过去,他盯着那儿看了一会儿,便踩着水跑了过去。似乎过了三两秒他才想起喻文州的存在,转身咧着嘴笑道:“文州,你过来——”

那是个极为明朗的笑,阳光在他身后,而他在阳光前边,喻文州远远地看着他,略微失了神。

他想到了盛开的葵花,想到了花瓣上的露水,黑夜里温暖的篝火,和冬日里昏黄的灯光。 

“这个,昨天也看到了。”黄少天指着礁石上黑色的虫子道,“很多,还爬很快。”

“Ligiidae,”喻文州解释道,“一种两栖甲壳类,不过鲜少在海中生活。中文名你也许听过,叫做海蟑螂。”

黄少天扬眉,似乎很意外:“这就是海蟑螂?”

他家住在沿海的城市,也听过老人说起某年海岸边严重的虫灾。

喻文州点了点头:“有点儿像小时候常见的鼠妇的放大版,都是等足目。因为在中潮到高潮带生活,它的步足进化得很健壮,速度比一般甲壳类都要大。”

黄少天按下了快门,相机发出了咔嚓的声音。

“鼠妇?”

“潮虫,我们那儿都叫西瓜虫。”

“会卷起来的那种吗?”

“对。”

“小时候我总爱抓它们。”黄少天笑着说,“有一次我差点吞了一只,就再也不抓来玩了——” 

然后黄少天说起了许多幼时的荒唐事:在邻居家楼下烤番薯被以为在纵火,路边捡了野猫到家里却被母亲给送走,偷偷钻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又被他们圈养的狗给轰出来——

“现在倒是安生,没急着毁灭世界。”

喻文州听得好笑,眼也弯成了桥。

“那是。”黄少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光顾着活命,可把这大事给忘了。”

“现在记起来还来得及。”

“没有用,”黄少天蹲下来舀了些海水,使坏泼到了喻文州身上,“现在舍不得了。”

“舍不得?”

“世界没了,我也没了,你也没有了。”


后来他们在有着落地窗的酒店里做【】爱, 荒唐地靠在冰凉的玻璃上热切地接吻,背后是海与风车,夜与灯光。喻文州吻着黄少天不断扇动的睫毛,想到黄少天说的这句话,竟开始仔细斟酌,时效究竟是到那一秒,还是这一刻,是这短暂的几日,还是终究要到来的分离。

8.

后来他们去了很多地方,海岛的东边只有峭壁悬崖。火山的运动堆砌了这里的怪石嶙峋的海岸。那日正巧有台风过境,海风将海水摇晃,海浪从远处推进,重重地拍打在礁石之上,细碎的水汽扑上他们的面孔,有点痒,也有点凉。

悬崖的高处是一座巨大的白的灯塔,看着极近,实际距离却很远。

他们并排走了许久,风很大,吹得他们双手冰凉。

黄少天走着走着便落到了喻文州的身后,他看着喻文州的背影,莫名又想到了前几日的那片沙滩。

他亲眼瞧见一个长发姑娘从马路边跳下沙滩,捡起了树枝,写下了他看不懂的外文名字。那片沙子不那么松散,砂砾又足够细小,最终显而易见地被游人当做了画板,他看不懂外文,却也知道那是无数的爱语与迫不及待的见证。

他们站在马路边向下望去,密密麻麻的文字组成了一副复杂的拼图,那些用树枝刻画出来的复杂痕迹在某一时刻确实作为见证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却最终还是会被风掩盖,被水湮灭。

“要写吗?”喻文州那时候却做出了不合时宜的提议。

黄少天有些惊讶,看到他弯起的嘴角却又有些犹豫不决——他有点儿分不清,这句话里的玩笑成分到底占了多少。

“要下去?”

“这边就有。”

他这才发现,左手边木制的秋千下有一小片沙。

真的尝试起来,他才发现树枝并不如笔来得轻松,才歪歪扭扭地将两人的姓写下,他便有点挫败地想要毁尸灭迹。

“等等——”

喻文州从他手里拿过那根树枝,他原以为他要将他的字迹做点修正,心里还颇有些期待,却不想喻文州只是在两个人的空隙之中,画上了一个细长的心形。

“喂——”黄少天恼怒地夺过喻文州手上的树枝,喻文州却挑着眉毛笑。黄少天嘴上抱怨着,心里却突突地跳。

这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谁都知道性和爱其实分得很开。

可黄少天按下快门的时候,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却隐隐期待,这也可能不是一个玩笑,只是几秒过后,这个角落便被自己压缩殆尽,似乎再也没有存在过。

人们热爱相机通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短暂的总可以成为永远。至于真不真切,就是后来的事了。


“累了?”

喻文州转过身来,他们在走的台阶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头。

黄少天抱怨了一声,然后喻文州伸出了手。

他的手一直都很好看,细长,苍白,指节分明。

黄少天握了上去,可能是天气的缘故,又好像他的手一直都是这样,冰凉又柔软。


于是他们说着些闲话,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上走。

那座灯塔不高,通体雪白,在低沉的天空下显得沉静而美丽。

周遭的游人都走得颇为兴奋,孩子们挥舞着手里的饮料,三步并做两步向上爬去。好像总要有一个目标,才有前进的动力。

天空开始掉细碎的雨,别的人都加快了脚步。

可黄少天忽然却没了兴致。

他拉着喻文州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

“冷吗?”他问。

喻文州抬头看了看天空,下颚的曲线柔软而美好:“还好。”

“好像要下雨了。”

喻文州伸出另一只手掌,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吧。”黄沙天忽然说道,“我总觉得到不了那儿了。”

喻文州看向他,漆黑的眼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9.

这是黄少天离岛前一天,他们回刚到酒店后台风就带来了丰沛的雨水。

风和水在窗外肆虐,而他们在黑暗中摩挲着彼此的身体,亲吻到达了每一处地方。

像是最虔诚地告别,他们拥抱得如此认真。每一个吻都极致温柔,每一处抚摸都轻柔而深情。

这是最开始。

后来喻文州进入他的身体,才开始了狂风骤雨。

他们换了无数种姿势,汗水湿了头发,迷蒙中黄少天想到了他们第一个吻,也是那么湿漉漉的,却没有那么浓烈厚重。

喘【】息,呻【】吟,手里抓着的床单,掉到地上的枕头,拉上又拉开的窗帘,在夜里到访的风雨。

他们比任何一次都来得激烈,到最后黄少天眼角甚至要溢出泪来,喻文州一点一点舔干他的眼角,黑暗中他的唇舌无比温热。

天快要亮的时候,他们才昏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台风已经悄然离去。


他们在汹涌的海岸边道别,喻文州替黄少天拂开了额前的碎发。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他能看到他脖颈上情事的痕迹,那块红色的勋章此时此刻却暗沉得让人难过。

“那么,就走啦。”黄少天轻声说道。

喻文州没有说话,他抬起了他的下巴,印上了一个轻柔的吻。

“少天,再见。”


黄少天坐进出租的时候喻文州还站在海岸边,他身后有汹涌的浪起起伏伏。

他一直没敢往回看,只是偷偷地望着后视镜,直到拐角过后,青年的身影才彻底消失不见。


 他回到酒店的时候有些无所适从,他的行李也没有几件,草草收入行李箱后便无事了。他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然间从梦里醒了过来。

青年就像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境,他看着他一点儿一点儿远离,却怎么也抓不住。


接机的师傅发信息问他几点去机场,他按了一个时间后便躺在了酒店的床上。闭上眼,却看见了那座他最终没有走上去的灯塔。

他睁开眼,又闭上眼。

那座雪白的灯塔占据了他整个视野,他心跳变得飞快,他忽然无比后悔。

“不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吗?”

黄少天想着师傅说的那一句话,忽然间下定了决心。

他退掉了机票,给师傅发信息说,不用送他去机场了。


拎着行李往酒店后边走去,梨海海岸依旧游人稀疏,那栋两层的蓝色小楼安静地立在海风与黑夜之间。

他敲开了那个院子的门,在昏暗的灯光中看着青年慢慢地向他走来。

黄少天微笑地说道:“去那个灯塔吧。”

把没有走完的路走完。

而后喻文州一把将他拥入怀中,下巴搁着他的肩膀,闭着眼睛轻声应道:“好。”


-END-

字&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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