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玫瑰先生（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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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POPCORN解散那天，落了一整夜的瓢泼大雨。
黄少天走出蓝雨的时候雨只有两三滴，夜空里虽没了月亮，晦暗不清，但他以为这雨是不会下大的。他穿着一条短袖T恤，雨水也将风染得冷凉，他不由地抖了抖手臂，跨上机车，转动了几下手柄，在轰隆声中闯入了雨幕。
可惜这雨没多久便越下越大，裹挟着冷风狂躁地倾泻而下，黄少天几乎是愕然地发现先前的两三滴雨倏忽间已成了厚重无比的雨幕。他被淋了个透，手也有点打滑，机车的龙头歪了歪，很快又被他控制住了。他在雨水之中飞驰，耳边尽是哗啦的水声与呼啸的风声，冰凉的雨水冷得他几乎要哆嗦，他却在这情景之下生出了一种荒谬又可讥的感觉来，情不自禁地便大声笑了出来。只是街道上只有飞驰的汽车，与慌忙躲雨的行人，无人见到他的狼狈，也无人感受得到他外漏的情绪。
他脑海中忽然之间飞驰而过许多过去的画面，走马观花般将过去的种种映射了出来。这些在他宣布解散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和自己打照面的东西现在却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五个人第一次聚会，第一次首创作的歌，第一场live，第一次座无虚席，第一次一块儿跨年，第一次——
有太多第一次了，黄少天在雨幕里麻木地想到。那时候他们意气风发，心比天高，举酒杯的时候不用担心不纵情，说永久的时候也从没有想过今后。就像这场忽如其来的狂风暴雨一般，一开始他们是柔和的，完满的，幸运的，孰料之后终于还是遭遇了一场瓢泼的离别。
最开始是郑轩，他们是在一个摇滚论坛上认识的。 后来是张新杰，是郑轩的校友。再之后是卢瀚文，他无意中在一场公开表演中发现了他。最后是周泽楷，他们在网上发布了信息，有三两个人过来了，最后他们一块儿挑中了周泽楷。
其实那时候黄少天还没有想到很久之后，那时候他想着的其实是走一步是一步。到后来他们遇到了苏沐橙，POPCORN一步一步慢慢地往高出去，音乐也日渐成熟，有了自己粉丝与舞台，一开始的得过且过早就被这些给扫到了身后。众人多少也有点这样的意思，但黄少天没有退路，他们却有。至于梦想与自由，需要极大的勇气与决断。
他不怪他们，他只是有点难过。
从前他觉得古人说得极对，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他自小独自一人自由自在，从里头读出的是积极同自由。而今脱离了学校，自己独自生存了这些年，经历了不少是非，也总算知道了不得已几字有几笔几划，比如喻文州，又比如POPCORN，这个时候他再想起那句古话，才觉得里面多得是无奈与放纵。
雨声与车道上喇叭的鸣叫声混在了一块儿，黄少天笑了笑，忽然哼起了歌。那声音慵懒而温柔，却被混在了噪声之中，没有人能听见。
“我有钢筋铁骨你有百转柔肠
我在夜半寻你寻不来只好入梦去徘徊
白霜冻结雪如练而你生在赤岸边……”
这是POPCORN的第一首歌，唱的是梦想，名字叫做《钢筋铁骨》。
黄少天浑身湿透地回到了公寓，电梯上都是他身上流下来的水。有人想坐电梯，见着他落水鬼似地站在中央笑，吓得转头就跑。黄少天没忍住，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哈哈大笑起来，到了自己的楼层的时候还捂着肚子，腰也直不起来了。
公寓里漆黑一片，没有别人。黄少天站在门口，渐渐止住了笑，看着他这个“家”为数不多的家具，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些许孤独。从前住在比这里大上五六倍的房子里，父母常年不在家，只有一个阿姨给他做饭，他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跑来跑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感受到孤独。
他没有去洗澡，只是在房间里把自己粗略地擦了擦，便平躺在床上，似乎什么力气也没有了。睁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房顶，意识才模模糊糊游走，他渐渐地睡死了过去。
22
隔日醒来的时候他意识模糊， 喉咙像是火烧。他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勉强在床头柜找了 退烧药吞下，便又睡了过去。
时间在睡梦中被无限延长，他不太记得自己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东西，再醒来的时候却已是黄昏日暮。铃声在响个不停，他头痛欲裂，只觉得那声音吵得要命，便四处找寻着手机，好不容易才找到。
“你在家？”
电话里是苏沐橙的声音。
“恩……”他声音喑哑，喉咙的疼痛让他不由地皱了皱眉。
“开门，我打了你十多个电话你知不知道？”
苏沐橙站在黄少天的公寓门外，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她昨天没事在家里看了一天的连续剧，到了半夜刷微博才看到POPCORN解散的消息。前几天黄少天是跟她谈过这事儿的，那时候苏沐橙以为他只是开玩笑，两个人说笑了几句就揭了过去，谁知道他是来真的。
结果大半夜她打黄少天电话没打通，只好去骚扰郑轩，郑轩在电话那头有点愧疚，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苏沐橙才真的确定这次POPCORN好像真的走到了尽头。
解散是黄少天提出的。他把人凑在一块儿吃了顿饭，这个时间都是约了几次才约成的，郑轩说那时候不觉得，等到真的见到黄少天的时候，才觉得他是真有点失望。苏沐橙听了，心里也有点难受，黄少天从来是他们几个人里最开朗的那个，平常调动积极性，活跃气氛的都是他，他总是笑着，话很多， 情绪似乎从来是积极的，对陌生人也许会带着些锋芒，但和自己人在一起却总像个大孩子，他们很少见到他有难过或者失望的时候。
苏沐橙不放心黄少天，第二天早上就开始给他打电话，结果人一直都没有接。人不在蓝雨也不在便利店，一天十多个电话之后，她终于忍不住直接跑到了他公寓，再打电话的时候，才终于通了。
结果等到黄少天开门，看到他一副命不久矣的鬼样子，她心里的气又腾地冒了上来，可最后又勉力被自己压下，眼圈都有些红了。
“你昨天淋雨了？”她想到昨夜那场倾盆大雨，心下便有些了然了。
“没伞嘛。”黄少天摇摇晃晃地拖着身子往房间走去，三两下又倒在床上了。
“吃饭没？”
“没胃口……”
“药呢？”
“吃了。”
黄少天机械地回答着她的问题，闭着眼，倒是看不出伤心，只是满脸疲惫。
苏沐橙叹了一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便去厨房了。
冰箱里几乎空荡荡的，料理台也没什么东西，只有厨房的桌子上还摆着几个洗干净的外卖盒子，也不知为什么没有扔掉。苏沐橙煮了清粥，炒了几个蛋，黄少天勉强吃了几口。余下的她便用保鲜膜包好放到了冰箱里，又给黄少天量了体温，三十八度，嘱咐他半夜要是醒过来记得吃东西，便有些不放心地离去了。
原本以为第二天烧好歹会退一些，结果她第二天来黄少天家的时候，他已经烧到三十九度多了。苏沐橙不敢耽误，连忙拉人起来去了医院，结果已经烧成了肺炎。
黄少天神智并不是很清晰，只是随着苏沐橙到了病房。安顿好后苏沐橙替他回家拿生活用品去了，护士拿来病号服让他去换，他咳了几声，正好也想去厕所，便托着步子去厕所换。晃晃悠悠回到病房便缩在了被子里，也不管隔壁床吵闹的声音，睡了过去。
再模模糊糊醒来似乎是几个小时后了，他似乎听见有人在敲病房。那声音不是很响，可他偏生就听见了。隔壁床有人大声喊了句：“进来。”
黄少天便听见有人拉开了门，走了进来。有人叫了几声医生，他没怎么听清。
然后那人似乎站到了他的床边，一时间并没有说话。
“呃……好像睡着，要、要不要我叫醒他……？”有个女声有些忐忑地说道。
黄少天这才勉强睁开眼来，视野一开始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才渐渐清晰起来。结果气管又钻出一股气来，让他忽地咳嗽了起来。他支起半个身子，有人马上将他扶了起来，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病号服不厚，那人手掌温热，触碰之下发凉的背心似乎也温暖了起来。
待咳嗽止住，他才得以抬起头来看来人。
那时候他眼里还积聚着生理泪水，看见那人的时候画面也带上了些水汽。他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无比清醒，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好久不见”，而是“你来了啊”。
而那人愣了会儿，僵硬的手指渐渐舒展开来，嘴角也慢慢弯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回答道：“恩，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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