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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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一天住院的病人一般要查体问病史,这两天呼吸内科新来的病人不多，主任就试着交给实习医生去做了。原本这项工作比较冗长，喻文州不能第一天就和白华换也是因为这个。他做足了心理准备进门，却也没想到时隔半年，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一句。

  小李一头雾水地站在旁边，看了看床上的青年，又看了看喻医生，一时间有点摸不清楚情况。直到那两个人几秒钟后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回过神来，气氛才从那股难言的暧昧中脱离开。

  床上的倏地青年转过了头，掩饰般狼狈轻咳了几下，而后又转过头来，哑着嗓子朝着喻文州笑了笑：“那个，好久不见，你都在医院了啊。”

  虽然人还病着，脸色也因为高烧有点不自然的红，但那个笑却是真心实意，赤忱而热烈的。 

  喻文州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那点藏得极好的紧张与忐忑也在深处消弭不见了。他看着面前既虚弱又顽强的青年，忽然间也多出了点勇往直前横冲直撞的勇气来，觉得先前的那些避而不谈，辗转与挣扎，甚至挑明后的干脆转身，都像灰似地撒开，不再重要了。可这也只是一瞬而已，他坐在他的床边，戴上听诊器的时候才又回过神来。

  小李给黄少天量了体温，三十九度半，说是比上午时候退了些。黄少天靠坐在病床上，垂着眼看着喻文州在一边记录。他注意到他拿着一支黑金色的钢笔，白大褂里面是一件休闲衬衫，低头的时候原本被扣在而后的几根头发散落了下来，在金色的眼镜腿边来回摇晃。

  他第一次瞧见喻文州戴眼镜，金丝边椭圆框的眼镜让他的斯文气更突出了些，但细看的话，却有点禁欲的感觉。不过下一秒喻文州抬头，眉毛微微上扬，温和似乎又占了上风。他问着琐碎的病史，黄少自觉答着，心里却一会儿想象着喻文州举着手术刀的样子，又一会儿想到他握着酒杯站在酒吧角落的样子，七转八拐，起起落落。

  小李量完血压，报了数字，又记下一会儿要带人做的检查。便站在一边，听两人说话。喻文州问的都是惯常要问的，黄少天答的也是病人惯常答的。明明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听这两人说着却有些不明不白的诡异，像是彼此都在掩饰些什么，显得生硬而变扭。

  十多分钟后，喻文州终于说好了，黄少天点了点头，而小李竟在一旁松了一口气。

  

  “一会儿还有几个常规检查要做，药水拿来了和小李说一声， 一会儿就挂上吧。”

  黄少天点了点头。

  “一会儿有人过来吗？”喻文州用手抚了抚干得差不多的自己，不经意地问道。

  黄少天点了点头：“沐橙一会儿会过来的吧。”

  喻文州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神色也略微放松了些，小李以为他要走，早就到病房门口了，这时候回头没看见喻文州，才又喊了一声：“喻医生？”

  “还好吗？”喻文州闻言并没有动，反而站在那儿，抬起了头来，又问了一声。

  黄少天避开了他的眼睛，感觉到些许酸涩，低垂着头，几秒种后忽的展露一个灿烂的笑来，答非所问道：“不是刚问过？三十九度半，我现在说话都还晕着，喻医生你说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不响亮，这声喻医生微微上扬，有些俏皮的味道。喻文州的心口像是被羽毛扫了一把，痒痒的，他想笑却笑不出来，最后的表情似是可惜又似是难过，黄少天没有看见。

  “你啊……”

  喻文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叹了一声。

  “要照顾好自己。”他像对待孩子似地揉了揉黄少天的头顶，才转身离开了。

  对上小李惊讶的表情，他也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只直直往前走着，手心像是才攥了碳，余温滚烫地从手心蔓延，往心口绞去。

  黄少天呆坐在病床上，缓缓顺了顺才让人揉乱的毛发，像只呜咽着的小动物一样一点一点又把自己裹到了被子里。

  

24

  隔天黄少天以为来的还会是喻文州，结果却不是。

  苏沐橙带了粥，因为太烫还在一边放凉。清晨小李过来查了一次体温，三十八度，于是抗生素还得继续挂。

  白华长着一张大众脸，声音倒是浑厚，问起话来中气十足，黄少天在心里想，倒是适合去唱男中音。

  “感觉怎么样？”

  黄少天挑了挑眉：“好多了。”

  白华原先负责的那几个病房住的都是长期住院的，大多年纪大些，说话也不利索，每天查房他一句一句地问着，现下见着年轻人跟憋久了似的一连串地问：“头晕不晕？在门口就听见你咳嗽，还挺严重？有痰吗？体温先前量过了？”

  黄少天有些好笑，一样样答了。一边的苏沐橙挖了一勺子粥，送到黄少天嘴前。

  黄少天一愣，转头看苏沐橙，又被她眼睛给瞪了回来，不知该吃不该吃。白华见了便笑：“女朋友啊？”

  黄少天和苏沐橙眼睛才撞到一块儿，便极其默契地往上翻了个白眼，异口同声道：“不是。”

  “我自己来吧。”黄少天左手在挂水，右手闲着，便抬起来拿勺。 

  苏沐橙瞪了他一眼，把他手拍了下去，心里有点无奈，嘴上却恶声恶气：“闭嘴，吃你的。”

  白华尴尬地揉了揉头发，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

  “那就这样吧。有什么事叫小李。”他又写了三两个字，指了指旁边的小李，便转身准备离开了。

  “谢谢。”黄少天吞了一口还有点烫的粥，顺便问道，“你们每天轮着查房？”

  白华摇了摇头：“啊，不是，以后一般都是我来。”

  “这样。那昨天怎么不是白医生？”黄少天咳了几声，用手敲了敲自己胸口，他问的声音不大，却让白华莫名的有点心虚。

  想到喻文州换病房的原因，他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讲。

  “呃……”

  一边的小李却没这个顾虑，她心里也没这么多弯弯绕绕。便顺势开口道：“喻医生要换的，大概有什么事儿吧——”

  “呃——”白华有点惊讶地看了小李一眼，没想到她会知道，一时间有点骑虎难下。

  倒是黄少天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朝着他们笑了笑说：“这样啊。”

  苏沐橙又送过来一勺子白粥，黄少天张口吞了下去。

  “一点儿咸菜都没沾，你倒是吞得下去。”苏沐橙弯着嘴角，颇为感慨道。

  “反正咸淡都吃不出来，也无所谓了。”

  “你啊——”苏沐橙叹了一声，想说你怎么就这么折腾自己，又想说都是我不好，当天就应该拉你来医院的，最后百感交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黄少天进医院之后，神智一直不是很清醒，今天才好了些，面上却一直都是那般模样。能笑，笑起来却不真，平常却神色淡然，不难过，不气愤，像是放空了似的，让人看着没有来的心疼。

  苏沐橙见他转头看着窗外，棕色的瞳孔无比的平静，她忽然想起他带彩片时候的模样，像是另一个人，美丽而张扬。

  “对了，刚才那个小护士说是喻医生？”她又挖了一勺粥，举到了他面前。

  黄少天闻言忽的转过头来，却没有看到嘴边的勺子，导致下巴撞上勺子，发生了惨烈的事故。

  “……”

  苏沐橙看着黄少天单手扯了好几张餐巾纸擦拭嘴边身上的粥，有点心虚地伸回了手：“喻文州？”

  黄少天咳嗽了起来。

  “看来还真是了。”

  苏沐橙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背，心思却绕了一圈，她隐隐觉得，黄少天这次住院，也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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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还是港一声吧，算个预防针。

到了人生比较重要也比较糟糕的阶段，我抗压能力又不强，日子过得就没那么顺遂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原来想把坑填了就专心处理其他事情，现在看来可能也难做到。

没决心，就只好走一步是一步，希望能写完吧。如果有一天实在不行了，还是会和大家说一声的。